灿烈按捺着情绪,极力压低了声音艰难又决绝的回道,“。。。不来。”
伯贤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湿咸的晶液让伯贤不由的眯了眯眼,“。。。我知道了。。。”
“你现在是不方便出来吗?”伯贤缓缓的问道,在得到了灿烈的默认后,伯贤像是意识忽然清醒的又补充道,“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
灿烈听着被切断的电话,耳边没有了嘈杂的声音,一瞬清净下来,突兀的反差包括伯贤最后的话,明明是顺应自己心意的话语,可当真从伯贤口中说出来,还是让灿烈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十五年的时间,始终占据心尖上的人,有朝一日被强行摒除,心房上空出的位置让灿烈还无从适应,木然的握着手机,良久,才被从身后环上腰际的手唤回了神。
“在想什么?”金世美甜美一笑。
“没事。”
“爸妈叫你呢。”
“嗯。”金世美搭在灿烈腰前的手也被应声覆扣在灿烈的掌心下,即使交往了一段时间,也已经到了订婚的阶段,但对于亲密的拥抱接吻,灿烈仍是不能适应,好像除开那个人,所有这样的行为都变了味,再不符合心意的让灿烈近乎本能的抗拒。
灿烈不露声色的把金世美的手移开,回身的间隙目光恰迎上客厅里投来视线的二老,牵握住金世美正欲松开的手僵了半秒,随即顺畅的移动到嘴边,亲密的在金世美的指上吻了下,似是在安抚一度被冷落的金世美,又像是在给自己打强心针。
一遍遍的在心里强调着面前的人物关系,一遍遍对自己劝诫道,余生再不会和那人有其他过分的关联。
可是真的舍得么?当喜欢变成了一种习惯,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就算是人气不如当年组合最火的时候,但也不代表出现在这样的公共场所就没人认识。带着几分难以褪去的醉意,伯贤还不忘死守住自己不用看就能想象出有多惨淡的脸。
挂断了电话,推开面前的酒瓶就面朝下,贴靠在桌上,双臂环绕着,严密的堵住了四周,让一旁的世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投射在背上的灼灼的目光,像是扎在伯贤身上一样,让伯贤无法忽略。
就在世勋以为伯贤快要睡着时,他又突然坐起身来,两手撑着桌面,脚下趔趄的就要往外走去,快速反应过来的世勋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放下,便匆忙跟上。
世勋眼看着伯贤摇晃的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两手用力的撑着伯贤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前揽了揽,“你要去哪里?”
突然的转身让本来就头晕目眩的伯贤更是禁不住抬手扶着额,稍停了片刻才恍然意识了自己的处境,仰起脸冲世勋笑了笑,置于身前的手在世勋结实的胸膛拍了拍,“我们忙内也是真的长大了。。。就拜托你送我回去,谢谢。”伯贤说完拂去了世勋的手,转过身,还想强装清醒的往前走去,却是下一秒又腿一软整个跌入了世勋的怀里,这下是真的醉的完全了。
世勋托抱住伯贤,牵着伯贤的手搭上自己的肩,用低到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方根本无法听清的声音说道,“其实。。。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伯贤感觉到身体被人托起最后安置在柔软的地方,随着精神慢慢松懈下来,意识也渐渐飘远。
胀的酸涩不已的双眼还不忘时刻提醒着伯贤今天发生的事,虽然这并不是灿烈第一次对自己疏离,却又与以往分明是不同。
无法抓握住,掌控住一切的无力感让伯贤即使是喝醉了,也压迫着他的精神意志,让他丝毫不能轻松的喘息。
伯贤想要逃开,逃开脑海里久久回响的灿烈无力的哀求着他放过的声音,床上的伯贤蹙着眉,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也置于了身前,紧紧的攥着被子,脸上激起的薄汗更是把伯贤心底的不安暴露的彻底。
随着眼前陷入无际的黑暗,再度睁开眼的伯贤茫然的看着恢复光亮的四周,熟悉又久违的练习室里,就连身下坐的沙发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墙壁上的镜子里投影着的自己一如当初青涩的模样,纯黑又有点长的头发,不带妆的脸上,满脸的胶原蛋白,白净又带着些许婴儿肥。
伯贤疑惑的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颊,又揉了揉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真的是我?”正欲起身往镜边移动时,恰巧在此刻从练习室半开的门口走进来的身影,更是让伯贤瞬间怔在原地。
夺去了伯贤所有的注意力,让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细究为何前一刻还在酒吧,现在却出现在此时此刻。
不过十多秒的时间,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般,只剩下伯贤不由加快的心跳,突突的响个不停,“你是伯贤吗?”同样青涩的灿烈即使当初的发型让伯贤看了想发笑,可配上他明媚如春光般的笑容,目光温柔看向伯贤,却又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初见的场景从记忆深处唤醒,让伯贤心上惊颤不已,继而是无法言喻的喜悦,“对呀。”伯贤欢快的回道。
灿烈身后紧跟着其他的练习生,似是被推搡了下,灿烈顺势走了进来,面对还是个新人的伯贤很是友好的说道,“等你很久了。”熟稔的语气似是已经与伯贤认识了许久。
灿烈脸上的笑容不曾退去,待到他把身上的背包放到伯贤身边的沙发上,这才走到伯贤面前,抬起右手,正式的问候道,“我是朴灿烈,跟你一样,是练习生,有什么不习惯的,或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嗯。。。”伯贤眯起眼尾,脸上漾起的笑容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一手牵握住灿烈半悬着的手,“喔。。。对了,我听说你是富川的?”灿烈不由的补充道,“你要是晚上回去,我们可以一起。”
虽然伯贤心里知道灿烈是首尔人,但一开口还是不由的按照记忆中的对话重复道,“你也是富川的?”
“不,我家是首尔的,不过我们回去的方向是一样的,可以一起走。”
因为灿烈的话而心里暖洋洋,好似今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让伯贤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脸上的笑容更甚,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好啊。”
“灿烈,快来练习了!”作为练习生里练习时间较长的金俊勉,自律又努力,在一众十几、二十出头还有些孩子心性的人里尤为突出。
“俊勉哥,来了。”灿烈正要过去,回头看了眼呆站在原地的伯贤,“你不去练习吗?”
“去。。。去啊。”伯贤的话因为灿烈应声重又牵握住自己的手而不免有些结巴起来。
“那还磨蹭什么,下一节是舞蹈课,老师很严格的。。。。。。”灿烈拉着伯贤一路走着,伯贤静听着灿烈说个不停,这样的画面竟让伯贤觉得美好的有种落泪的冲动。
揉了揉湿润的眼角,胀涩的眼睛让伯贤不禁回了神,灿烈分明已经不管自己了,又怎么会跟自己搭话?跟着灿烈往前走的步子一顿,连带着灿烈也被拉扯着定住了脚步。
伯贤歪头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未被握住的右手往前慢慢探向灿烈,可他却像是不曾感觉到一样,被触碰到的脸颊边缘都变得模糊起来。
伯贤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真切的感觉到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即使是一场短暂的美梦,也让梦醒后的伯贤惊的大汗淋漓。
怪只怪梦境太过美好,而显得现实愈加残酷。
安置完伯贤就没再多逗留的世勋一下楼,便寻着刚才扫了眼便望见的车走去,敲了敲开了条缝隙的车窗,便对着里面摇下车窗的人说道,“不放心我?”口口声声说不来的人,这么晚却出现在伯贤家楼下,这让世勋不得不有所猜测。
“没有。”灿烈抬眸看了眼世勋,深邃的目光越过世勋,看向他身后的住宅楼,显然是没料到世勋会这么快下来,这让来不及躲藏的灿烈被抓了个现行,不免有些无措。
世勋顺着灿烈的视线侧身看了看,心中了然,“既然还关心,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不管刚才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灿烈,但是现在他出现了,就代表他还是放不下伯贤不是吗?虽然这么说,对于那个女人有点不公平,但是为了伯贤,世勋也顾不上了。
灿烈忍不住又望了望那处透着光亮的窗户,沉声叹了口气,“还是不了。”转而看向世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便摇上了车窗,驾着未曾熄火的车子离开了。
而在灿烈车座间的扶手里,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不要在工作室忙到太晚,早点休息。——世美。”
灿烈面色如常,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却已经渗出了汗水,即使当着世勋的面没有承认,但灿烈心里清楚,但凡是有关伯贤的事,自己都恨不得能亲身参与一遍,说不关心那是假的,要不然也不会接完电话就坐立难安,就连金世美都看出了自己的异样,这才找了个借口,撇下女友和未来岳父岳母,一刻不耽误的就到伯贤家楼下等着。
透过后视镜,灿烈看着后方距离越来越远却依然站在原地的世勋,脑海里不停回放着伯贤被世勋架着,从车前走过的样子。
竟忍不住开始懊悔起自己的决定,无论是答应家里顺其自然的安排,还是打破当初和伯贤定下的协议,态度强硬的拒绝他的一切要求,灿烈无一不开始动摇起决心,白天冷静果断的自己不过是在伯贤再三的示弱妥协下,就被轻易的软化下来。
灿烈苦恼困惑又开始犹豫不决,想要暂时的逃离开面前对于自己来说两条同样并不光明的大道,却又无处可寻那未知的第三条捷径。
夜深人静,灿烈像只缩在龟壳里以自保的乌龟,躲在一个人的工作室里。
从学习编曲创作之初开始,灿烈所作过的或词或曲总是会不经意的带入伯贤,他的好,他的坏,他所有不为人知,又肆意坦露在自己面前的小情绪,都实打实的影响着灿烈,让灿烈想着他,念着他。
灿烈不由的想到以前,每次组合发表新歌,粉丝们总会习惯性的在内页里找寻自己的名字,而每次被问道创作过程的时候,灿烈也只是笼统的像标准答案一样回答,如何切身带入的去想象去完成,经过深思熟虑才开口的回答失了真心,却能让人轻易相信。
而真相是什么,迄今为止发表过的,还有存放在电脑里尚未完成的曲目,每一首都代表着某段时间里灿烈所有被伯贤影响的情绪,饱含着灿烈对待伯贤的真情实感,每一字句都是对伯贤无法言说的话语,每一个音符组合成的跌宕起伏的旋律都是灿烈心中真切的律动。
在别人眼中人人眼羡的灿烈,羡慕他的外表,赞扬他的修养,肯定他的才气和能力,几乎可以说是老天赏饭吃的典型,而后来愈渐成熟的创作才能无异于是他众多闪光点中分外耀眼的一部分。
可是谁又能知道,对灿烈而言,创作不过是他发泄情绪的一个端口,经由词曲把经过文字修饰的情感毫无保留的抒发出来。
灿烈一手托着腮,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目光所及的一切无一例外的都让他不自觉的联想到伯贤,虽然伯贤真正来过工作室的次数屈指可数,比较下来,反倒是其他做音乐的朋友来的更勤快些,但是无奈,心里摆放的位置不一样,灿烈就是偏心的想着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分分秒秒都牵肠挂肚的人。
伯贤抚过的键盘、弹奏过得琴键、评价过的曲子,还有对工作室里的装饰摆放提出过的建议,灿烈无数次看着眼前近乎是和伯贤共同打造的一切自问道,如果没有早些年发生的那件事,自己和伯贤的关系会不会变得有那么点不一样,更好亦或是更坏,灿烈总是会想,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其他。
毕竟凡事都有两面性,而他也早已不是当年二十出头、少不经事的毛头小伙,现在脱离了组合,独挡一面的灿烈很多现实的因素摆放在面前,让他不得不多虑沉淀下来,就像很多感情,被掩埋的太久,虽然不曾被腐化,但总像是蒙上了层灰,怎么都擦不干净,但又丢弃不掉。
想到这里,灿烈又止不住的叹气,怀念起那个年少轻狂,终日忙碌到脚不沾地,却又单纯美好让人每每回忆起来都不禁咂舌,充实忙碌的生活,仅仅是一点甜就能让自己甘之如饴。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从灿烈开始接触乐器到后来如愿当了练习生,累到渐渐麻木的练习生活里,伯贤的出现无异于给灿烈的生活带来了别样的色彩。
练习生涯里多少人因为看不到希望而半途而废,又有多少人苦心练习无果,努力是一部分,而运气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基于公司的安排,多少人为了那仅有的几个出道名额而挤破了头。
此时融入新鲜血液,让除了一开始就对伯贤示好的灿烈外都顿时紧张起来,虽不至于排外,但多少心底里还是有点忌惮的。
伯贤性格外向,但还是初来乍到总还是有点认生,即使面对着目前为止唯一对自己表示友好的灿烈,开口也不免有些怯生生的,“他们是讨厌我么?”伯贤不由的开口问道,侧过脸,仰着头,冲灿烈看了看,很想问问灿烈,他心里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多少对自己有些抵触,只是不便表现出来。
目光落在灿烈一瞬僵在脸上的笑容,伯贤用力抿起的嘴角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
“别多想。”灿烈很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但开口的话还是显得过分苍白了,毕竟就连自己都禁不住好奇伯贤的程度,只不过不是出于忌惮,而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还是先去练习吧,再过几天就要月末考核了,这还是你进来的第一次考核,一定要准备充分,不然真的会紧张的什么都不记得的。”
灿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直注视着他的伯贤把这些举动都看在眼里,先前困扰着伯贤的阴霾一扫而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语气稍显轻快,又夹带着一丝调侃的冲灿烈问道,“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伯贤探究的目光,迎上灿烈闪躲的眼神,走往练习室的过程中不经意碰撞一起的手肘,让两人皆是一愣,随即笑开,“哈哈,是啊,那次真的超级紧张,差点就因为失误被公司除名了。”
伯贤笑弯的眼睫又看了看灿烈,随即看向前方的瞳孔里闪烁着坚定的光亮,“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常规课程外,伯贤几乎是把余下的时间都泡在练习室里,白天和别人一样上课,夜里独自练习到深夜,累到不行就在边上的沙发上眯一会儿,然后继续挥洒汗水。
与之前在学校不一样,突然的高强度训练让伯贤有些不堪重负,精神和肉体双重的压迫感都让他没有丝毫喘息的空档,一同的练习生里多是练习了三四年,甚至还有五六年的,伯贤深知自己的不足,却又不甘心屈于人后,光是想想这中间的差距,都能让伯贤打盹的工夫都不得安稳。
灿烈见多了中途放弃的人,本以为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吃过苦的伯贤也只会坚持了两三天后就果断放弃,亦或是随遇而安的接受公司的审判,混沌度日,直到待不下去的那天为止。
可一直到第四天,等灿烈练习完老师布置的舞蹈课程,又自己给自己额外加训了两小时后,练习室里几乎不剩几个人了。
灿烈从后面绕到放置背包的沙发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用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伯贤,要不是练习室里的人少了,伯贤或许会一直缩在角落里练习着,鬓角的汗水像是涓涓细流,沿着他的脸颊淌下,动作间又挥洒开。
灿烈不自觉收紧了手,攥在手里的是一条崭新的毛巾,迟疑了片刻,眼看着练习室里余下的几个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这才走上前去,“休息会儿,擦擦汗吧。”灿烈把毛巾递到伯贤面前,看着他眼里闪过的一丝震惊和错愕,不由的解释道,“没用过的。”
伯贤尴尬的错开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接过灿烈的毛巾,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
“今晚还是不回去吗?”灿烈顺手就接过伯贤擦完的毛巾,也不嫌弃上面的汗水,揉了揉就往斜挎在肩上的包里一塞,抬眸等着伯贤回答。
伯贤像是被灿烈的眼神看穿了自己,心上不自觉的收紧,猛地一颤,愣神过后才迟迟的应道,“不回。。。”落下的太多,容不得伯贤有丝毫的懈怠,就连着片刻的休息,都是因为灿烈。
伯贤知道灿烈是出于好心,是出于对自己的照顾,他是自己来首尔后收获的第一份温情,伯贤不怪他打断自己,但还是不由抬眸看着灿烈说道,“我想快点赶上进度。。。所以最近都不回富川了。。。你也不用每天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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