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办事不力,罚自断右手臂及鞭戒三百次。”少阁主说罢,垂下了软烟罗纱。
受伤的抱琴女子神情复杂,半晌才道:“属下听令。”她抽出琴首那柄短剑,干净利索地将手臂斩落,鲜血溅了她一脸,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简单的做了下处理,跟上已经走远的金雕步辇。
有个大汉拿着扫帚,突然扫到一个物什,那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圈,定睛一看是只断臂!吓的扫地大汉怪叫了声。
“这少阁主真是冷血无情,连护着他的属下都罚,没了右手弹奏天琴,恐怕回去只有死路一条。”高大侠鄙夷道。
“世人总是只看到事情的表面。”枕流耳缓缓走过去将断臂捡起,他掰开弯曲的手指,露出掌心一点红朱砂来。
“此人中了掌中红,毒素依附在这条手臂上,就像种子扎根的土壤,一旦时机成熟,毒素就会破土而出蔓延全身。如今用断臂换取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比受剧毒折磨至死更加划算不是吗?”
“你一直偏袒天琴阁是何居心?”高大侠早看这个武力低弱的小子不顺眼了,刚刚要不是他出声阻拦,盟主早把那些魔教除掉了。其他人对枕流耳也颇有微词,但他是无忧楼的人不好惹,便小声劝高大侠算了。
众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畅饮美酒,走到内厅发现酒坛子倒了好几个,美酒却不见踪影。“哪个天杀的把酒给喝完了?”众人哀嚎,老盟主将八十坛酒罐子挨个看了遍,确实一滴也没剩,整整八十坛啊,这么短时间内喝了个底朝天,三个肚子也不够装的吧。
枕流耳站在门外微微笑了,他将断臂抛向一旁,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待着。老盟主的宅邸确实不错,花种繁多,小路蜿蜒,同无忧楼相比只差了一点。
他徒步到一片芙蕖花湖旁,这里的风景令他想起了从前一些往事。无忧楼前楼主中毒去世那年,天琴阁主曾来过一次,他守着棺木默默流泪,枕流耳虽不承认老楼主是自己的父亲,但内心还是有些感伤,受不了屋内这种压抑的氛围,他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呆着。
那时他在湖边遇见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少阁主,那个孩子矮了他好几个头,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去救一只小猫。这只猫落水时他也看见了,它浑身是伤,腹部被划了道口,虚弱地跌入湖中,就算把它从水里救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枕流耳打算冷眼旁观,但年幼的少阁主没有听从他的劝诫纵身跃入湖面。少阁主抱着小猫上了岸,一身粉色的纱衣湿漉漉的贴着他的肌肤,解开了枕流耳内心的疑惑,果然是个男孩子。
小猫的左眼被石子打伤,腹部伤口不断有脓血流出来,在湖里呛了几口水,更加奄奄一息了。面对伤势惨重的小猫,少阁主显得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枕流耳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外衣将小猫包裹起来。
“剩下的交给我吧。”
少阁主秀气的眉头一皱,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因为这个人刚刚就在湖边看着小猫扑腾。
“难道你会医术?”
少阁主纠结再三,虽然将小猫交给了枕流耳,但脸上的担忧瞎子都看的出来。“不放心的话,过段时间再来看吧。”枕流耳留下这句话抱起小猫走了。
少阁主望着他的背影愣神,直到发梢的水珠滴到眼睛里,他才揉了揉干涩的眼。
两只蜻蜓成双地从枕流耳面前飞过,拉回了他飘忽的思绪。这些年少阁主变化了不少,在旁人眼里变得狠心苛刻,但在他心里少阁主始终是那个会怜悯生命的孩子。
素月失血过多,唇色有些发青,开始跟不上步辇的速度。另一名抱琴女子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的轻唤了声,“少阁主....”
步辇内的人没有说话,渐渐的素月被抛在了后面,她看着远去的金雕步辇,狠心在自己大腿处扎了一刀,疼痛感使她的清醒了不少。
少阁主坐在步辇内闭目养神,感觉到外面多了一个沉重的脚步,他撩开软烟罗纱,素月吃力的走在一旁,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每走一步地面留下了一个血脚印。
“你为什么不离开?”少阁主问素月。
“少阁主救了属下一命,属下怎能让少阁主再次受到牵连。”她勉强笑了下,“素月的命不值钱,就让素月一人承担吧。”
她手臂上的毒是老阁主下的,日子越久她越感觉痛苦,因为毒素每成熟一些她的身体的内脏就会遭到腐蚀,好几次毒发时痛的她想斩断右手,但老阁主不允许,也不准任何人帮她。
如今少阁主假借处罚,让她自断一臂,还想放自己走,老阁主知道后肯定会狠狠的惩罚少阁主。
“随你。”少阁主垂下纱帘,片刻后从里面抛出一个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