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于思航浑浑噩噩地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糖果店外。
花坛边依旧坐着个形单影只的男孩,只是男孩的脸变成了小一号的池煜。
于思航眼看着青年时期的大姨挽着少年时期的表哥走了过去,他跑上前,想告诉他们我才是你们的亲人。
可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尽职尽责地表演着他记忆中的画面,直到携手远去。
他赶紧张开双臂去拦,然而,那三个人如同空气一般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不,不对,他才是空气,他才是被无视的那个人。
眼看着三个人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
他感觉身体里的力气也都被抽走了,瘫坐在地上,眼中不断地溢出泪水,模糊掉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也不知哭了多久之后,突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头部,轻轻揉了揉,触感和力道都很熟悉。
他抹掉眼泪,抬起头,看到了关麒那眉目如画的脸庞,还带着那沁人心脾的笑容。
对方冲他伸出了手,说:“别哭了,我带你走。”
他明明是想握住那双手的,却觉得双臂如惯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对方见他没有回答,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那我就不要你了。”说完便要离开。
于思航赶忙伸手去抓,却攥住了一捧空气。
周围的景物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一条清晰的路,那是一套老旧的,长斑了青苔的石板路,通向他逃出来的那个“家”。
爸爸和新妈妈站在家门口冲他招手,脸上挂着诡异的表情:“来啊,回来吧,你看,没有人要你。”
“不要,我不要回去!”
他大吼着往反向跑,可脚下的路就像跑步机上的踏板,飞快地倒退,眼看他就要缩到家门口,他情急之下一脚踩空,跌进了道路两旁无尽的深渊……
于思航被身体继续下坠带来的失重感惊醒,愣了足足五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只是一场噩梦。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床去洗漱。
镜中人的双眼皮已经肿成了单眼皮,眼尾泛红,将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衬托的更加明显,一头乱发宛若刚下过蛋的鸟窝。
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大写的“丧”字。
眼睛是没有办法了,头发还是可以整理一下。
宿舍早晨没有热水,不能洗澡,他只能用手捧着凉水,将翘起的部分压下。折腾了半天,才总算把那些调皮鬼收拾服帖,可那鼓一块塌一块的样子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于思航看着镜子中发型滑稽的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这种窘迫的样子,还是在刚来《限定偶像》的时候,不过自从江小迪早上看到他那比烟花还要炸裂的发型后,就再也没让他湿着头发睡过觉。
再后来,江小迪走了,他又和关麒变得亲近了起来,每天都享受SPA级的吹头待遇,直到昨天……
于思航越想越心烦,干脆一头扎进了洗澡间,用冷水冲了个澡。
北方的天气还没有转暖,冰冰凉凉的水打在身体上,立刻激起了一阵寒战,连带着那些被噩梦带来的不适,也一起被压制了下去。
等于思航浑身冒着寒气走出宿舍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斜靠在楼道里的关麒——他仍旧双手插兜、长腿交叠,一如五十多天前,他们出发去撬锁的那个晚上。
关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经过了一晚上的纠结,于思航确信自己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走过去,并希望对方也一样。
“早啊。”
但天不遂人愿,关麒的第一句话就抛出了一个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大早上的,你用凉水洗得澡?”
如果实话实说,可能会牵出关麒昨晚没来给他吹头发的事情,那么必然会联想到当天下午的那个吻。
于思航正飞速运转着大脑,试图找一个让双方都不会尴尬的借口,就又听关麒说:“算了,你自己随意吧,反正不管我的事。”
于思航瞪大了眼睛:不管他的事?这是关麒以前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关麒扭过头去,传过来的声音比刚刚的洗澡水还冷,“不是不能接受我么?那以后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吧。”
“不能还做朋友吗?”
关麒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能。”
“可是……”
于思航还要说什么,楼梯旁边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满头红发的少年。
“哟呵,都在呢。”毛宇冲他们挥了挥手走,“早啊!”
“早。”于思航回道。
关麒则直接站直身体,往楼下走去。
毛宇将手搭在关麒的肩膀上,随着他走了两步,发现于思航没有跟上来,停下来问:“你不去吃早饭吗?一起啊!”
于思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关麒用他那熟悉的嗓音说着陌生的语句:“他有事,等会儿才去,我们先走。”
就这样,他好像又被孤立了……
明明情况比《浮夸》时期好很多,可他却比那时候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