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六年,立夏,榴花馆的石榴树终于开了花。
楚轩站在石榴树下轻捻起一片橙红花瓣,自言自语道,三年了。
丫鬟泉泉站在门楣上看着她的主人,实在想不通,公子有如此的好风姿,怎的就流落到这半人不鬼的王宫里受罪了呢?
可这话,想想便也罢了,泉泉知道,楚轩是不会抱怨的。
她呆滞地望着站在火红石榴花下的清俊背影,轻易就出了神。原来,平日里那些看不懂的词句竟也单薄,此时此刻全然找不出一句能匹及上公子的身姿倜傥。
泉泉害羞的摸了摸鼻子,一溜烟跑去小厨房,公子今晨又咳了,去把上午刚得的枇杷膏泡一碗给公子尝尝。
楚轩看着从树杈里透出的细碎阳光想,自己不过才二十一岁,怎的就感觉已经有好久没过过好日子了。
上午宦官来榴花馆宣过,说下午宁王忙完后便来榴花馆陪楚轩用晚饭。楚轩算算时间已是申时,怕是要催着泉泉速速摆膳。谁知一转身,就看到宁王满眼含情地站在自己身后,痴痴望着他。
对视片刻,楚轩对自己说,笑,于是他对着宁王笑。笑过,他觉得自己该说话了,便恭敬地施个礼,道:“王上怎来的如此早?晚膳怕是还未准备齐全,我这便去催——”
“不急。”宁王走上前一步,轻轻抓住楚轩的手腕,“孤忙完了,便擅作主张想来先看看你。”
楚轩点点头,没有挣脱开手,任由他握着。
两人一时无话——楚轩是无话可说,宁王却是觉着楚轩站在石榴树下的样子太美,他一时也忘了该说什么。
僵持片刻,宁王终于先开口道:“孤记得,你打小最喜欢吃石榴,却不爱吐籽,楚先生便逗你说,吃掉的籽,都会长成石榴树,从你的腹中蹿出来。”
楚轩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亲,眼中一瞬恍惚,又很快恢复平静。“都是小时候的玩笑罢了,难为王上还记得。”
“孤怎能不记得。”宁王松开他的手腕改为挽住他的手,“关于子亭的一切,孤都记得。”
楚轩黯然笑笑,没再回答。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已发生之事不可改变,未知之事他已心力交瘁,不愿预估。现这光景,不过是自己命如浮萍,无依无靠,苟活在这王宫里能挨一日便是一日罢了。
父亲没了,息竹也——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