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好像听见了什么。
他神色迷茫的走下桥,韩文和燕舟在桥下说着什么,看他过来,就停了嘴。
他到底听见了什么呢?他记不清了。
以往不觉得,站在桥上的时候才发觉酆都的雾真大啊,隔着这层灰蒙蒙的雾气,连鬼的身影都朦胧起来。韩文还是穿着他的白T恤,隔着雾看他,好像他嘴边的笑意都没那么真切了。
话说回来,酆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他脑子里有些模糊的画面,他一头墨青长发随风轻轻飞舞,笑意盈盈地在城门的大石头前矗立,他身旁有很多灯笼,闪着火光。明明是令普通人会生寒的画面,他却觉得奇异的温暖......
“秋白,怎么了?怎么你从桥上下来就魂不守舍的啊?”韩文的表情有些担忧。
沈秋白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韩文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儿。
转眼,清明到了。
所有鬼魂都蹲守在城门边,等着小灯笼差放行。韩文和燕舟早已定好了自己的宿命,此时倒是不怎么激动,脸上只挂着释怀的笑。
他们回头望了望永远朦朦胧胧的、望不到边际的酆都,韩文大笑道:
“我终于要摆脱这个鬼地方了!”
沈秋白也跟着看向酆都,心里想,或许他也是。
时辰到了!小灯笼差们像沈秋白初见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沈秋白猜它们肯定是去了阳间维持秩序吧,鬼魂们都冲出了城门!
“跟紧我呀!”韩文也不用走的了,沈秋白第一次看见他用飘的,飘的速度飞快,根本就是个老司机。他们三个约好了一起去抢纸钱,其实沈秋白也知道,估计是为了照顾他。
韩文已经托了梦给小姑娘,小姑娘说去年清明的时候恰巧生了场大病,所以没来得及去给韩文哥哥烧纸。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韩文也不细究,不论真假,他只是想了自己一个心愿罢了。
他认真地嘱咐小姑娘要好好学习,以后不用给他烧纸了,他准备去投胎了。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了,韩文难免有点啰嗦,小姑娘倒也没嫌烦,一直认真听着。
韩文最后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腼腆地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老妈子一样啊,絮絮叨叨的。”
小姑娘认真地摇了摇头。
韩文敞开心扉地笑了。他死时也不过二十五岁,还在读研究生。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逝去,去年清明又没有人来祭奠他,他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听着小姑娘认真的保证,他感觉他的怨气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终归还是那个一腔热枕、敢说敢做、能为陌生人打抱不平甚至付出生命的善良的青年。他朝小姑娘挥了挥手,作了最后的告别。
他希望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
至于燕舟,他也已经去打了灵魂印记。
他没让韩文和沈秋白知道,自己偷偷去的。回来的时候沈秋白感觉他的魂儿都虚散了一些,可是燕舟笑的从所未有的开心和满足。
韩文打趣他:
“没想到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这么能吃苦啊。”
燕舟自信地笑了笑。
为了兰芳,他什么苦都吃得。
他也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人生了,和“兰芳”一起。
所以这趟清明之行,他们想多抢点纸钱,接济给沈秋白,争取让他们三个下辈子都做个人。
但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惨遭失败。
沈秋白跟丢了韩文和燕舟!
没办法,那些鬼魂争分夺秒地太疯狂了,个个都在疯狂穿模。沈秋白又是第一次见这么疯狂的抢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他发现韩文和燕舟好像不知道哪去了以后,他也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反正他就这最后一天阴寿,自己去阳间溜溜也挺好玩的。
最后就是沈秋白一个魂悠悠哉地去阳间溜了。
说来挺有意思的,一出了这城门,沈秋白就感觉自己整个魂晃了一下。可能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树林子里。
这是哪儿啊......这酆都搞随机传送的啊?那我要抓紧时间去找找公墓什么的了。
沈秋白在树林子里漫无目的地乱飞。他不知道的是,只要有人给他烧纸钱,他就可以瞬间传送到那里,可惜也没人给他烧钱。
现在还是凌晨,朦胧的月光撒下来,给阴暗的树林提供了一些没什么卵用的照明。
“撕——撕——”好像有什么东西拖动的声音,混杂着一些脚步声。
沈秋白好奇地循着声音的源头飘去,这大晚上的还有人在树林里?沈秋白飞了挺久的,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座还没开发过的荒山,这树林是实打实的大林子,可不是小情侣能来约会的地方。
杂乱的脚步声里混杂着一些粗噶的谩骂:
“格老子的,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有人在安慰地劝:
“嘘,小声着点儿。早点干完早点回去喝酒。”
先前出声的那人不以为然:
“小声个屁,这破林子还能有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