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湛慢慢坐起来，冷风混杂着雪水呼啸着从漏风的窗沿钻进来，雪片飘落在他身上那层薄薄的毛毯上，寒风像带了针，毫不吝啬地擦过他的脸颊，刺骨至极。

他试着向床下走去，脚下却落了空，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滚，猛地摔在了地上。符湛回头一看，发现那床沿高得吓人，而他此刻坐在地上，竟只是刚刚超过床板的高度。

一瞬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还没等他深入想下去，门外又一阵疯狂的怒吼、哭叫和棍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逼迫他回过神来。

“——母亲！！”符湛听见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一根弦，随着门外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被推向崩溃的边缘。

符湛倏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房门冲了过去，接着，他看到了那个最令他窒息的一幕。

符湛的母亲半跪在地上，鲜血从淤青的面颊上不断滴落。她的身上几乎满是伤痕，全然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或红或紫的伤疤和鲜血混杂在一起，无非是旧伤上面添新伤，而此刻那根挂满了倒刺的木棒，在那个男人的手上高高举起，随着男人虎口的紫色胎记，蓦地往她的身上再一次狠狠砸下——

咚！

“噗——”

巨大的木棒重重地砸在符湛的后背上，和他小小的身子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沉重的撞击在他的背腹里轮出了一圈骇人的回音，符湛脚下一软，扑倒在母亲的身上，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湛......湛儿......”母亲手足无措地抚上符湛的后背，满目都是地上那刺眼的红，泪水模糊了整张脸颊，只能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我，我求求你......放过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湛儿.......”

然而，母亲带着哭腔的哀求被淹没在一阵更加猛烈的殴打中。

“娘......别求他，他就是个......畜生！！”符湛被母亲紧紧护在怀中，隔了整个胸膛，身体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冲击。他紧紧咬着牙，反过来护住母亲，在一片血污中举眸，对居高临下的那个男人怒目而视。

“哦？”男人低笑一声，带着诡异的尾音，慢慢蹲下了身子，直视符湛怒不可遏的眼睛。

男人伸出手，近乎慈爱地摸了摸符湛的头，被符湛一掌甩开。他收回手，不急不躁地搓了搓被符湛打到的手掌，微微侧头，微笑：“畜生？”

“如果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小畜生？哈哈哈......”

“我跟你不一样！闭嘴......闭嘴！！”听到男人的声音，符湛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接近极限，身体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这个家是我的，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们的命！我想让你们活就让你们活，我想要你们死，你们全都得把命交给我！哈哈哈哈——”

男人弯下腰，笑得愈发癫狂，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中竟已染上了一片血红，带着野兽找到猎物一般的狂喜，他诡异地舔了舔嘴角，赤目骤缩，手中的木棍再一次毫无征兆地高高举起，伴随着男人发泄般的狂笑，再一次重重地抽打在符湛和母亲的身上。

又是一击落在母亲的脖颈上，母亲痛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符湛愣愣地接住母亲瘫软的身体，伸手扶上她的后脑，渐渐地，指尖触到了一片黏糊糊的液体。

喉头的铁锈味再次上涌，肉体上的疼痛已然到达了极致。但符湛此刻心里所笼罩的，是滚滚如滔天江水的恨意。

“......住手......”

“——我说了，住手啊！！”

忽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了符湛的眉心。

符湛猛地从梦中醒来，胸膛上下伏动，一种窒息的感觉席卷了他。他的额上满是冷汗，急促喘息的肺部发出了阵阵啸鸣。

待呼吸顺畅后，他的思绪终于逐渐回到了现在所处的时空。

透过被冷汗浸湿的睫毛，符湛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贴着他额头的白爪子，视线往旁边挪了半寸，便撞上了许致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符湛还没能从刚才那阵潮水般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看着许致柒的爪子将收不收地悬在那里，愣了半晌，轻声道：

“......吵醒你了吗，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