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的话让我沉默了很久。</p>
仔细回忆起来，自从我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好像真的没有人和我说过那样的话。</p>
在韩国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没有人会那么笃定地告诉我，他永远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p>
但是我也明白，这个世界是那么真实，很多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幻想，也没有那么多的侥幸。</p>
何况……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p>
所以，当韩国的事情过去好多年后，听章邯这样说，我的鼻子有那么一点点酸。</p>
我很感动，也很忐忑。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交付那么多的好，但又在心里有一点点期待——只不过期待最终都化作了无奈冷漠，一层一层包裹在我身上。</p>
我不是什么玛丽苏的外冷内热，也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盛世白莲，我更期待张扬激烈的人生，所有的梦想都是自己去完成，而并非不明所以地受人保护。</p>
所以就算我真的很感动，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你现在说的轻松，如果真是在那个时候，你不一定会这么想。”</p>
章邯静静看着我，像是在等着我的下文。</p>
于是我继续道：“我曾经和你说过，不亲身经历一些事情，是不会明白人为什么会做出令人不解的选择——同理心毕竟只是同理心，你没有办法切身地感同身受。”</p>
章邯微微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我相信刚才都是你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感动。为了这份感动，我一定不会辜负你。”</p>
我一定不会让你……兵败自杀。</p>
其实章邯会自杀的原因并不难推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忠于大秦忠于嬴政的。但是中原大地之内反对嬴政的比比皆是，以楚国项氏一族为首，如今正在大批集结，隐隐已有了成型的趋势。</p>
章邯身为帝国名将，真当战火燃起，他一定会去前线。</p>
那么如此看来，大秦铁骑会败在项氏一族的手里。</p>
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嬴政虽然为政手段让人闻风丧胆，但是扶苏却是仁慈许多，如果是扶苏即位，反秦势力没有必要再掀起风浪——这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除非他们疯了。</p>
而依照目前大秦的国力来看，正是蒸蒸日上接近顶峰，别说项氏一族只剩残部，就算是回归昔日的巅峰，也不一定真的能打败大秦的铁甲。</p>
以兵家之道，是断不可能在现在的情况下贸然起兵反秦。</p>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p>
“那个……”我托着下巴看向章邯，突然间又想起来被雷劈的事情，刚要出口的话就被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p>
章邯显然觉得我这一波操作有些迷，于是问我：“怎么了？”</p>
为了防止我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我急忙摆着手加快了脚步，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人道：“没什么没什么。”</p>
*****</p>
既然现在我是待业的青年，我又决定住回章邯的将军府。</p>
反正都是好兄弟，占他点便宜也没什么，何况将军府的空房众多，我睡了一间也不是什么问题。</p>
当然，章邯也非常乐意，毕竟我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们，住的近一点不管商量什么事情都方便。</p>
咸阳我是好些年没来了，上次跟李斯来的时候因为有正经事要办也没在这儿玩过，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闲功夫，我那耽于吃喝玩乐的本性就难掩了。</p>
我拉着章邯的鲜红发带：“章邯，好姐妹，我们别坐车回去吧，陪我街上逛逛？”</p>
章邯见我求他，便就答应下来，吩咐下人们先回府了。</p>
果然是我的好姐妹。</p>
我和他溜溜达达走在街上，咸阳的繁华比之十年前我来的时候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逛街采买的人很多，相应的小贩也就很多。</p>
“哎！吹糖人的！”</p>
其实说实话我早就过了对糖人感兴趣的年纪，但是苦于穿越前长在城市，极少有亲眼见过民间艺人的这些艺术。而穿越过来之后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搞事情，反而更没有时间和机会玩这些东西。</p>
于是就对这些新奇的事物产生强烈的好奇心。</p>
章邯眼见我跑过去，也拦不住我就跟了上来。我看了好久干草棒子上插着的糖人，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p>
嗯这只兔子的耳朵长长的，应该很甜美，这只像是凤凰，尾巴上的花纹看起来很好吃……</p>
不料章邯竟然从我身后伸手，摘下一个糖人对摊贩道：“这个。”</p>
然后他就大方地付了钱，把糖人递到我面前。</p>
我这才看清楚，大秦堂堂影密卫统领，挑的糖人居然是一只……猪。</p>
一只圆滚滚的肥猪。</p>
我觉得他震碎了我的三观。</p>
“这……”你好意思送我也不好意思收啊，我堂堂天宗掌门，拿了一枚圆猪糖人，传到江湖上去多丢人。</p>
不料章邯却不由分说地将糖人塞到我手里，还笑着和我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送了一只小猪的糖人给你。”</p>
什么？有这事儿？</p>
哦……对了，这段记忆被楚岚君那个二货给删了。</p>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收，这个男人总有些奇怪的情怀。</p>
于是我从他手里接过糖人，冲他笑道：“谢啦！”</p>
他看我笑，自己也笑，微薄的唇角勾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糖浆的甜味飘散在空气中，连燥热的天气都没有那么讨人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