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几天之后嬴政的气逐渐消了，复又召见了我。</p>
我不知道他召见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反正我现在是下定了决心一定先逃离这里，让自己冷静冷静，再想想往后的对策。</p>
赵高这样的人，比之我之前的对手姬无夜，更为难缠。</p>
姬无夜充其量能算个枭雄，但赵高不一样，他的所有隐忍不发与阳奉阴违，都是我所不能触及的深度。</p>
他会是阻碍，会是我前进道路上必须铲除的人。</p>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p>
嬴政仍旧是一袭玄色衣袍，袖子上滚着金色的龙纹，他的眉头微微锁着，却看不出脸上的喜怒。</p>
我寻思着他见到我应该是生气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不太在意这个。</p>
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我的身体。</p>
我愣了愣，才道：“承蒙陛下关怀，我没事。”</p>
继而就是沉默。</p>
片刻，嬴政的语调明显得抬高了几个度：“为了景家，你值不值得？”</p>
当然值得，不过是坦荡荡地面对无常，一句“值得”自然无遮无挡。</p>
嬴政像是猜到了我的答案，眸色愈发地深邃：“你果然总是如此。”</p>
如若不是这样，如若没有一些执着，就不是我了。</p>
虽然有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在固执些什么——大概就是摩羯的天性。</p>
“陛下，臣请辞，回天宗。”</p>
这必然是嬴政的意料之外，他的语气中有些恼怒的意思：“白楚楚，你是不是忘了对朕的承诺了！”</p>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为陛下和公子挡下朝中暗箭，可若当陛下不再信任我了呢？或者说，陛下其实不再需要我了。”</p>
见嬴政没有反应，我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从上次我拦住高渐离的刺杀，陛下就已经逐渐对我防备起来了吧。我敢不顾皇命携武器入殿，也必然有胆量行刺陛下——陛下向来谨慎，如此想也无可厚非。</p>
“所以我卸下侯爵回天宗，也是为了给陛下一颗定心丸。”</p>
说到这里我叩首：“还请陛下应允。”</p>
嬴政继续沉默。</p>
良久之后，我听到章台宫中深深的叹息，那样沉重那样无奈，末了他问我：“你决定了？”</p>
“嗯。”</p>
“好。”</p>
仅仅一个字，我却听出其中的千钧重量——或许嬴政也想不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过，从前我英勇无畏，可如今我也有些害怕，大概是流年不利的原因。我还有未做完的事，未改变的命运，我不能接受任何的失败。</p>
所以我选择提前一步脱离漩涡。</p>
至少往后还能有回转的余地给我，不至于一败涂地。</p>
不过天命向来无常，我也不敢说我这一步就真的走对了。</p>
*****</p>
“侯爷留步。”</p>
这声音阴阳难辨，想来是赵高了。</p>
果不其然，待我转过身便看到带着高耸黑帽子的男子向我款款走来。</p>
“赵大人。”我面不改色，“如今我已经不是什么血衣侯了。”</p>
赵高佯装惊讶地愣了愣，却没有出声说下去。</p>
“赵大人怎么是这副反应？”我抬了抬下巴，“您不应该高兴么？”</p>
“怎会如此？”赵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侯爷一心为陛下为大秦，如此忠心天地可鉴，侯爷要走，的确是大秦的损失，高如何高兴得起来？”</p>
这人表面一套一套的，说得比唱得好听。</p>
“赵大人，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微微上前了两步，以便凑到赵高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我现在不和你计较不代表我不记仇，景家的人命，我都算在你的头上了。”</p>
赵高的笑容依旧，却多带了些阴鹜的味道。</p>
*****</p>
然后我就回了天宗。</p>
没有和人告别，连章邯都没有。</p>
咸阳给我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我突然想起章邯从前和我说的，不要和景栖迟走的太近——约莫是他早就知道景家的结局。</p>
明明都已经这样明显地告诉过我了，可我还是执拗地不愿相信天命，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些什么。</p>
但或许真的改变了其中某一部分的走向——不过没有任何用处，所谓殊途同归，大概讲的就是我这样的吧。</p>
还真是不甘心。</p>
如果真的没有用，那么我一直以来坚持的是什么东西，是否一直都在证明我所有的对抗都没有意义，我只不过是个跳梁的小丑，自以为是地在惹天道发笑？</p>
就好像……我依稀记得前世的晓梦和我说过，千万不要回天宗，可我任然回到这里，这是不是也算是命中注定？</p>
到底怎样才能摆脱天道的操控，到底怎样我才是我自己，不是白楚楚也不是晓梦？</p>
我想不到答案。</p>
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后山闭关，除了一日三顿外几乎从不走出后山。这也就放在古代叫做闭关，放在现代那就叫自闭症。</p>
用我穿越前的一句话就是，给我整自闭了。</p>
我对外面的事情都已经不关心了，这些天一直都在自我怀疑中，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管别人。</p>
不过今天有些不太寻常。</p>
“师尊！”</p>
鸣悦急匆匆地冲入后山，见我还是一副无精打采、对万事都不上心的模样，她急道：“师尊，回神了！”</p>
“怎么了？”我懒洋洋地抬起头，“谁又把厨房点着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