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倒了十几个士兵。</p>

我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过正好是打到了兴头上，这些刑囚的确不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耐打，这样的兵再给我上一打！</p>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点倒是让我十分满意。我寻思着声势应该已经足够浩大了，再过一会儿大概就能把章邯给引出来了。</p>

于是形容更为张狂，吊儿郎当地往围观群众中狠狠扫了一眼：“还有谁来应战？没了吗？这都是什么废物啊？”</p>

人群中自然有不服的声音，只听一人高喊：“我来！”</p>

我扬了扬下巴，心说有种！</p>

“何事吵闹！”</p>

我随众人一道寻声而去，目光穿过层层的人影幢幢，最终落在一人身上。</p>

那人与我记忆中的样子相差不大，贴身的盔甲勾勒了腰线，腰间系着一条暗红的腰带。经年的风霜将他打磨出了棱角，只是唇角边的胡渣大概是没时间打理，有点丛生的意思。</p>

他向来是精致的大猪蹄子，如今却连胡子都没时间刮，想来人也是憔悴了不少。</p>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待他走的再近些，我便瞧见他眼眶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p>

见大将军来了，原本有些散漫的气氛一下子正经了起来。</p>

一个军衔较高的士兵匆匆跑到章邯身边，与他耳语了数句。便见章邯略一点头，向人群中走来。</p>

士兵们自然而然为章邯让出了一条路，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越走越近。</p>

却见章邯似乎整个人都晃了一晃，本就有些单薄的他，此刻如此形容更甚，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p>

“将军？”</p>

边上那人见他如此，本想扶上一扶，然章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p>

他本是强忍着什么情绪，然直到他走到我面前不足五步的位置，那样的情绪再也忍不住。</p>

他在看我，而我也在看着他。</p>

仿若时光静止，周遭再也没有其他人。</p>

相对素面，可知此心尚温？</p>

“白……”</p>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颤抖地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p>

我点了点头：“是我。”</p>

他的眸子狠狠一亮，眼眶也略微泛了红。那样灼灼的目光，像是凝满了风霜，又在一夜之间化为春水。</p>

我冲他笑，眼角笑得弯弯，复又说了一次：“是我。”</p>

是我。</p>

穿过所有樊篱，踏平所有荆棘，你还安静站在目之所及。</p>

*****</p>

“原来你真的没有死。”</p>

营帐之中只剩了我和章邯两个人，温热的茶水在我面前氤氲，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p>

他是我人生中除了白亦非和卫庄之外最重要的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p>

如若不是因为他一次次难以改变既定的事实，我也不会知道，我们都只是活在天命之下。</p>

而我想改变的天命，为我也为他，我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就算没有我，天道也会选择另外一个人。可他是这个世界的人，真真实实存在的——所以他是我改变天命的着力点，我必须依靠他。</p>

“是啊，我没有死。”我喝了口茶，突然间笑起来，“你是不是还给我建了衣冠冢，还立了碑？”</p>

章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和他说起这件事。</p>

随即我又笑：“我去看过了，你真该想想那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p>

章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也笑了起来。</p>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好看，一向坚毅的脸上如同春风拂过，坚冰融化。</p>

是眼前的山河万里，也是仰望的星河沉寂。</p>

然后他轻声与我道：“回来就好。”</p>

深情直到颤抖，颠沛也不回头。</p>

*****</p>

“陈胜吴旷不过是苔藓之疾。”我指了指章邯的行军地图，“如今大秦国力尚存，只要组织好抵抗，收复失地易如反掌。”</p>

章邯笑盈盈地看着我：“曾经叱咤一时的血衣侯白楚楚再出江湖，只怕他们都要倒霉了。”</p>

“你可别挤兑我了。”我笑着摆了摆手，“我依稀间记得，当年我在韩国封侯的时候，可没什么优秀的战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