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在秦国坐稳王位。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单单一个秦国绝不是他的目标,他是想要整个天下的人。
野心昭然若揭。
韩国毗邻秦国,成了第一个有可能遭殃的国家,韩国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冬雪悠悠地飘落,除夕还没来得及过,秦军便已到达边境。
韩王大惊失色,立即要求白亦非出兵抵抗。
十万白甲军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强大如秦,也要仔细考量一二。
当然这一场战役,白亦非不可能把十万军队全数开赴边境一处的战场。韩国另与魏国楚国接壤,在边境地带自也有白甲军布防。
如此一来目前可以调动的白甲军就剩下四万。
也势必将会是一场苦战。
出征前夜我久久地立在后院中,任凭雪花片片落在我的发梢衣角。想起一年前出兵魏韩边境尚且历历在目,卫庄送我的护心甲也好好地收拾进了行囊之中。
从前我害怕上战场,现在我依旧害怕。
当然我看过很多征战沙场的小说电视剧,里面的将军或雄姿勃发或英姿飒爽,长|枪所到之处皆臣服。
大概许多人向往的都是“长风啸雄骑,狂日逐波澜”,然而却看不见背后“血满英雄路,功成万骨枯”。
这条铺满血与泪、阴谋与阳谋的路,从前十二年我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可是总有意外的命运逼着我一步一步走到这条路上。
吴邪曾经说过,命这种东西你要问个为什么,不是太矫情了吗。
我头上的风雪忽然停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替我打了伞。
“还不睡。”那人的声音深沉而冷淡,“明天要出征。”
“父亲。”我侧过头看他,“你说这一战,我们赢的概率是多少。”
白亦非沉默了,他的血衣在夜色与雪花中格外鲜明,红得我有些眼睛疼——也可能是在冷风里吹的太久。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雪落下来,半晌后道:“你的母亲也很喜欢一个人看雪,等雪积了一地之后,她也会和下人打闹,还曾经堆过一个很丑的雪人。”
我很少从白亦非嘴里听到我母亲的任何事情——严格来说是家里都不曾有人说起过,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转念想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直接告诉我母亲去世的事情还是有点太残忍了。
不过听白亦非如数家珍地说起我娘,心中竟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笑起来问道:“我娘堆的雪人有多丑,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白亦非沉吟了片刻,正当我以为他在措辞如何形容雪人丑的时候,他却开口道:“她说那个雪人叫……小,小猪佩奇。”
我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沃特?我没听错吧?
我几乎是贴到白亦非脸上问道:“我娘到底是什么人!”
白亦非对我这样冲动的反应也是有点讶异,但片刻后他就收起了自己的惊讶之情摇头道:“她未曾细说。”
几年后我得知了我那位便宜娘的身份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变了,我又成了天宗的晓梦,而那时候,也是另外的故事了。
*****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其实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
窗户外的鸟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侯府这个地方一向没什么生气,我住进来之后也从没有小鸟落在我的窗口,是以我觉得好奇,便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
也是怕吓着小鸟儿,不过片刻后我就庆幸幸好自己只开了一条缝。
“卫庄?”我抽了口气,“连白凤也来了?”
这两个人十分擅长飞檐走壁以及从窗口突然出现吓我。
卫庄我算是习惯了,这家伙到侯府来见我从来不走什么正门,也从来不挑什么正经的时间,不过白凤会过来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白凤的样子还是有点颓靡,与我在将军府里见到的那个志可凌云的少年不一样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也如明珠蒙尘一般,看不见光亮。
没有人在翻山越岭之后,依旧是少年的模样。
他还需要时间,不管多少,他总是需要时间来走出这段困境。
只是往后,新郑城中再也见不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和那个永远自若的男子。
我问卫庄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卫庄冷眼瞥了白凤一眼,没有说话,倒还是白凤开口解释道:“我加入了流沙。”
加入流沙的意思就是……弄玉间接策反了白凤啊。
“为了变得更强?”
“为了变得更强。”
无可厚非。
我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白凤见我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眼中流淌过的光让我一瞬间以为他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人。
他将我的手从肩膀上抖下来,道:“你才是吧,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要上战场了。”
我假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爹可没把我当小姑娘哎。”
白凤歪了歪头。
我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是跟着我爹打仗的,只要他还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彼时我以为白亦非一定会永远在我身前,而我只要跟在他身后,在他的庇护下慢慢长大——我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留给我长大。
白凤道:“多保重。”
“你也是啊。”我冲他笑了笑,继而转头向一边什么话都没说的卫庄,“怎么今天过来话都不说一句?”
卫庄似乎有点走神,听到我的话才侧过头来,略浅的眸子瞟了我和白凤一眼,末了道:“护心甲带好,走了。”
最后两个字是对白凤说的。
我点点头与他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