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女娥眉一挑:“难道你不愿意娶我们娘娘?”
陆梦麟已经吓傻,但觉得保命要紧,便谄媚地笑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可是这酒——”
黄衫女用酥软的手举起酒樽:“这叫忆酒,喝下去,你会看到一个秘密。”
陆梦麟狠了狠心,一饮而尽。霎时间他觉得石壁上的壁画都动了起来,他的双手在空落落的气体中抓瞎,黄衫女也不觉得奇怪,而是也像能看到他眼前的幻觉一般,指点起来:“这是画师以明,荒帝最宠爱的画师。你知道以明后来去了哪里了吗?”
眼前那个俊美的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纤细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在眼尾处微微上挑着,眉眼间却有着一股阴骘之气,他突然想起来了:“有点像是二哥陆重明的模样。”
他看到荒帝拥着画师同眠,觉得奇怪,又不敢多问,没多久以明在一块石壁上作起了画,没一会不知道为何燃起了大火,一个女子在火中厉声尖叫,场景转变以明拿起了刀斩掉了自己的右手,不一会,以明拿着一面铜镜对镜自照,这些场景零零散散,看得他是稀里糊涂的。
他忍不住问黄衫女道:“当年我的爹爹也看了这些吗?”
这时,她粉团一样的脸突然变成了骇人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眶像是要吃掉人一样。
陈家兴大叫了一声,酒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黄衫女又变了回来,白嫩的脸庞,唇红齿白,面上含着莹莹的笑:“陆公子,我是逗你玩的。来,吃了这杯酒。”
陆梦麟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这里实在是诡异异常,离了这里之后是万万不可再回来的。
黄衫女道:“这画师以明触犯了天规,本应斩首的,但抱朴为他求情,说让他永生都跟随他了结因善渊生出来的事端,一日不了,一日不可超生。”
陆梦麟道:“这惩罚倒也稀奇,犯了错,倒得了永生。”
黄衫女道:“你懂什么,总而言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以明痛不欲生,抱朴便寻了管轮回的孟婆,让他塞进了轮回了。历经数百年,如今的画师以明早已不记得当年,而是如今的陆重明。”
陆梦麟有些摸不着头脑,黄衫女摇了摇头:“真是蠢材蠢材。”
陆梦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蠢材了,这时布辇上的天女娘娘走到了他的身边。
“让你杀掉陆重明。”
“我要是杀不了他呢?”
“那就只有你死了,刚刚那杯交杯酒就是你我的契约。杀不了陆重明,就等着为我献身吧。”
一阵狂风刮来,还不待他细想在这石室里哪来的风,他就昏迷过去。待他再醒来,石室还是那个石室,只不过不见了众鬼和陆友仁,而他怀里抱着的赫然是一具白骨。
他惊慌地把白骨掷了出去,屁滚尿流地爬出了石室。
外面的玄冥殿上,灯火通明,俨然是两个世界。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堆积着陈年旧书的书架,一脚踩到了一个软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橘猫。
橘猫疼痛地一窜,在他的脸上挠了一爪。他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玄冥殿,心脏像擂鼓一般怦怦乱跳,他脑袋混乱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没跑出去多远,就撞见了沈寥,他本是对这个泥犁之主极为厌恶的,到了此情此景之下,竟觉得沈寥相比那些鬼们倒多了几分亲切。
沈寥问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泥犁不比别的地方,亡命之徒到处都是,你要是死了,拿谁跟你哥哥交代。”
陆梦麟心有戚戚然地说:“我二哥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沈寥说:“你今天不能见他太久,因为他生病了。”
陆梦麟对沈寥的厌恶又多生出了几分,他这次来是奉了大哥的命令带二哥回家的,原来是爹爹死后,大哥便去求了李济文,李济文去求情,越州王也就赦免了陆重明。但他知道离不离得开泥犁归沈寥说的算,所以多了个心眼,只说是来看望二哥。
沈寥带着陆梦麟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一个黑黑的小山洞里,里面放着一个铁笼子,陆重明盘腿坐在里面十分悠然自得的样子,但是他的双手上插着两个铁棍,看起来有点滑稽。
陆梦麟恨不得捅沈寥一刀,他质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沈寥没理会他的质问,而是说:“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你就立马走人。”
沈寥一走,陆重明立刻哼唧了起来,痛得乱叫,陆梦麟皱着眉头说:“你他妈就过得就这日子呀。”
陆重明吃痛地说:“我妈就是你妈,你快给我拔下来,疼死我了。”
陆梦麟一手一个拔了下来,毫不留情,痛得陆重明像杀猪一样大喊大叫,他又解开了陆重明手上的手铐,突然联想到了那个石室,说道:“我真的怀疑沈寥有某些不良的癖好。原来这些无耻下流的招数都使在你身上了。”
陆重明疼得冒了一身的冷汗,根本没听清陆梦麟说的话。他的双手上各有一个洞,咕咚咕咚地往外冒血,他双手合十,不一会似乎有血肉匀到了伤口处,血不流,伤口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两块淤青。
他也骂了一声娘:“真他妈丧心病狂。”
陆梦麟知道他骂的是沈寥,刻薄他道:“刚才怎么不叫痛,这么怕丢面子,真是疼死活该。”
陆重明往日最爱跟陆梦麟斗嘴,今日实在头晕脑胀得厉害,所以也不跟他吵:“别告诉我你这次来就只是为了你那破本子。”
写本子是他弟弟的副业,本来陆梦麟最大梦想是当个正经文人,但不知是才疏学浅,还是时运不济,正经文人做不成,索性写起了本子,又因为父亲一早把他赶到深山老林里学艺,断了钱财供给,又爱招蜂引蝶,以至于常常后手不接,偏偏这孩子倒有志气,不问哥哥们要钱,只是喊着他写本子。
前几个月陆梦麟突然兴致冲冲地跑来泥犁,说是他的师父陶松到蓬莱岛去挖仙草去了,所以他得空跑来看他,索性在此地住下。并给他带了绣像版的《金瓶梅》,说是让他仔细研读,寻找灵感。书名都定好了,就叫《潘金莲大战兵马俑》。
“大哥让我来接你,如今越州王已经赦免你了。涤镜哥哥说了,让你找到红莲之地的囚凤,他就来接我们。”
陆重明嘴角轻微地往下一撇:“父亲死了,是不是?”
陆梦麟知道在陆重明押送泥犁前,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哥,待要安慰他,陆重明话题一转,神色又淡漠了:“那我们赶快走吧。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陆梦麟见陆重明不仅手上有伤,还浑身是血,又心疼起他的二哥:“我听那狗东西说你病了,你怎么样了。”
陆重明摆了摆手:“死不了就是了。”
之后,他又说:“陈家兴想要杀我,你要小心。”他跑出来之后,被沈寥逮住之前,遇到了陈家兴的家臣石守兄弟三人,一番围追堵截,他实在体力不支,分散了自己的魂魄,才逃了出来。
出了山洞,陆重明从袖筒里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骨笛,转头对陆梦麟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陆梦麟有些疑惑不解,还是听从二哥的话,把手伸了出来,陆重明一口咬破了他的手指,痛得陆梦麟大叫起来:“你属狗的啊你?”
陆重明白了他一眼,把血滴在了骨笛上:“还别说,我真的属狗。”
陆梦麟说:“我可是你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