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风环抱了双臂靠在门前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道:“我想要师兄陪我吃。”玄逸叹了口气,“那好,稍等一下。”
玄逸起身将木施上的白袍拿下披在身上,接着简单盥了面,又坐到铜镜前梳头。玄逸一向好整洁,衣服虽旧但都干净而平展,唯有一件事做不好,那便是梳头了。每次他想把头发束好,都要费好大功夫。再加上怀风此时就那么幽幽地看着自己,玄逸更觉得手下不稳了。他以手将头发胡乱绾了又绾,皱起眉头。
怀风见状走到他身后,一手接过他手中的梳子,一手轻轻捻起他一缕长发,在他耳畔轻声道:“我来帮师兄束发吧。”
玄逸脸上蹭的一红——素来都是夫君为娘子梳头,哪有师弟给师兄梳的呢?莫非是怀风见他手笨,实在看不下去了吗?想着,玄逸连道“不必,”又去取怀风手中的梳子,不料怀风手快,早牢牢按着他肩膀,替他束起发来。
此刻房门还开着,一缕微微的霞光从外头射进来,映在二人身上。玄逸一边尴尬地往门口瞥、生怕给谁瞧见,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怀风。只见怀风嘴角微微斜着,口中还含着一缕玄逸的黑发。
此时他俊俏的眉眼正细细端详着眼前的黑发,被阳光映的煞是好看的笑容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魅。他细细给玄逸束着发,可自己的头发倒是绑的随意,只在顶上松松地插了一支金钗,将如瀑的余发散在耳后,一身黑色玄纹锦袍也被阳光映的熠熠生辉。
鬼使神差地,玄逸竟然想到:将来哪位姑娘能有福气,让怀风替她梳头呢?想着,他又觉得自己荒唐,一个大男人怎么想起这些闺中之事……
这时候,怀风将口中含着的黑发一松,打了个响指道:“好了师兄,你看看满意么?”说罢对镜子中的玄逸挤了挤眼睛。
玄逸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束好了。这一次发束得颇为好看,整洁光滑而不死板,风流雅致而不凌乱。玄逸淡淡然道了声“多谢师弟,”正要起身,却听怀风说了句“师兄等等”,接着俯身去拾他耳后多余的一缕散发。
“徒儿们,徒儿们——”正这时,玄逸蓦地听着了师傅那沙哑而高昂的唤声,这才意识到门还没关,便心虚地说了句“师傅稍等,我让师弟帮忙捉个、虫子。”他偏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泖柳,只见泖柳正努力将小眼睛瞪地溜圆,怔怔地看着他二人,一幅看了什么不该看之物的样子。
再看怀风,只见他把玄逸那捋余发别上以后,颇为欣赏地啧了一声,对着镜子说道:“师兄真是好看!”
看着玄逸少有的脸红且语无伦次,泖柳复又笑了笑,说道:“徒儿不必觉着不好意思,为师早就见你梳不好头发,如今你们兄友弟恭,为师也挺高兴。”为了怕玄逸尴尬,泖柳还补了一句:“以往只听说夫君给娘子梳头,今日我门又有师弟给师兄梳头,真是美事一桩呀!”
一听这话,玄逸立马又想起自己方才也想到过这一茬,脸又红上了几分。怀风则是挑挑眉笑道:“师傅放心,以后我天天给师兄梳。”
见怀风如此坦荡,玄逸更为羞愧了,人家只是想帮自己个忙,看自己都想了什么?他偷偷瞥了一眼怀风,偏偏怀风又对他挤了挤眼,玄逸赶紧又别过眼去。
从玄逸房里出来,师徒三人一起到下头去吃了个早饭。泖柳还想再要坛酒,硬是被玄逸拦住了。泖柳吃了两碗面,玄逸自己只要了小份,给怀风要了大份,知道他能吃,还特意给他加了两个蛋。
怀风径自夹起其中一颗蛋,送到玄逸碗里道:“师兄,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吃个吧。”玄逸只道他是真的吃不了,不想浪费,便夹起蛋咬了一半,又放回碗中。
这时候,怀风飞一般又把玄逸剩下的那半颗蛋夹起来,送到自己嘴里,边嚼边道:“对不起呀师兄,我又不够吃了。”玄逸看了看怀风碗中还剩下的另一颗蛋,摇了摇头,心想这怀风真是小孩子脾气,说变就变啊。
一旁的泖柳一边往嘴里吸溜着汤面,一边抬起小眼睛往这边瞅了瞅,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因为嘴里东西太满,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用了早饭,老板要找钱,怀风又一次挥挥手道了声“不必”,店家连声道谢,泖柳却哼了一声道“真是败家啊,那钱留着给我打酒不好么?”怀风也不睬他,只一边往外走一边哼着小曲儿。
玄逸见状也忍不住说道:“饶是你再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日后你跟着师傅和我四处游历,钱用完了可不能再回家去要了——”意外地,这一回怀风倒是老实了,他乖乖凑到玄逸身边,一边一脸崇拜地看着怀风,一边连连点头应着“师兄说的是。”
玄逸见他如此乖巧,忽而觉得有些怪异,总觉着他乖巧的表情下面又在酝酿着什么调皮叛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