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人又走了有多半天,这才来到江边。这一段路坑坑洼洼,地上都是石子,很不好走。快到江边时,泖柳的嘴唇都发白了,他驼着背走着,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玄逸也早觉得累了,但自觉师傅年长,师弟又比自己年幼,他便强忍着脚下的酸痛,接过泖柳肩上的包,和自己的布包一并背在了身上。
玄逸心思怀风毕竟是富家公子,想必吃不了这苦头,再加上自己早上本是背着两个包,后来被怀风抢去了一个,便偏头看了一眼怀风道:“师弟,把你的包也给我”。几乎与此同时地,怀风冷不防地从玄逸肩头抢下他刚从泖柳那儿接过的包,见抢了玄逸一个冷不防,他偏头对玄逸挤挤眼镜,痞痞一笑。
玄逸蹙眉,又去拿怀风身上的包,“师弟把包给我,你还要长个儿,总压着不好。”
不想,怀风只挑挑眉,三步两步走到最前头,摇头晃脑地悠然道:“我不累~”
泖柳瞥了一眼脚步轻快的怀风,又看了看玄逸,摇头道:“哎~我说徒儿啊,你个子还没你师弟高呢,还好意思说人家,你看看人家多能吃啊,再看看你,整天啃些菜叶子。”
玄逸脸一红——自己身材修长,从未因身高自卑过,可再看看怀风,又确实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所以师傅这话他又无从辩驳~
午后,三人终于赶到了码头,临上船时,怀风准备掏银子,被泖柳难得大方地一抬手挡了回去。泖柳从怀中拿出算命得来的碎银子,一块块拼在了一起,付钱带两个徒弟上了船,边走边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是为师算卦得到的银钱,为师带你们去鱼米富庶的江南喽!”见师傅如此兴奋,玄逸自动忽略了周遭乘客诧异的目光,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条硕大的客轮,船上客人很多,玄逸喜静,便找了靠边的三间船舱安顿下来。放好行李后,年纪最大的泖柳似乎又满血复活了一般,非要到外头看看。玄逸怕自己这还脱无比的师傅落水,只好跟了过去。他一走,怀风也跟着出来了。
泖柳抻了抻懒腰,指着江水喊道:“真好啊~”他说着这话,他眯起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一丝涟漪,不过因着眼睛太小,所以这涟漪很快便不见了。
玄逸也还是第一次看着广阔的江面,他一边享受着江边宽广豪迈的味道,一边想起年幼时自己曾对父母说过的话……“爹娘,长大了我要带你们坐大船去!”“好呀,那逸儿就快快长大……”
玄逸身旁的怀风则是将这条船里里外外扫了一眼,神色略显凝重。
当晚,江面扬起些风来。玄逸知道泖柳习惯裸睡,怕他受凉,便过去帮忙盖了盖被子,出来以后又去了趟茅厕。从茅厕出来时,江面上的风浪竟又大了些,整个船板摇摇晃晃,和着这漆黑无垠的江面与无星的夜空,显得诡异异常。玄逸脚下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他回身想去抓住身旁的木杆,却忽而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卦男子正与自己近在咫尺,看不清黑发下的表情。
本能地,玄逸向后一个闪身,问道:“谁?”
男子并未回话,而是撩起面前的头发,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尖脸来。只见男子口中伸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伸出两尺来长,朝玄逸探来,一双眼睛也爆出眼眶。
玄逸朝那舌头扔出怀中随身携带的黄符,没想到,这黄符才挨着舌头便嗞啦一声被烧成了灰烬。那男子转了转流在眼眶外的眼珠,露出一阵怪笑。
玄逸心道不好,想起自己已有了法力,抬起手腕便想去摸腕上的纹身,不料这时,一只冰凉而修长的手臂却忽地从身后伸过来,牢牢按下了自己的右腕。
玄逸猛地回头,见是怀风,松了一口气,正想唤他回船舱去,便见小风已主动往那舌头跟前凑了一步。玄逸心道不好,边唤着“快走!”边把怀风往身后拉,却见怀风对他微微一笑,接着转头面向男子,神色一凝,又轻轻将右手一抬,那舌头便“砰”的一声爆开了。
紧接着,男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舌头以及全身都爆出一股巨大直径的绿色血浆。正待玄逸要看清这是何物时,怀风又伸手将玄逸一拉,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玄逸一怔,抬眼看向怀风,只见他完美的侧脸上、此时并无一丝波澜。“师兄,先闭眼。”说着这话,怀风伸出冰凉的手,覆上玄逸的双眼。玄逸被他这反常的命令似口气惊得一怔:这还是自己才认识的那个、吃饭都要他陪的小师弟么?
不及多想,眼前已是挣脱不开的冰凉双手,耳边又是无数怪异的尖叫,以及轰然爆开之声……
这时候,玄逸才感觉到那冰凉的手终于在他眼前一松。玄逸从怀风怀里挣脱开来,见男子已经连渣都不剩,一脸疑惑地朝怀风问道:“你会道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