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灵这一躺, 就躺了一天一夜, 哪怕是府医一再过来把脉保证没有什么问题郡主只是太过疲惫睡着了, 李槿拧着的眉心也不见有半分松开的痕迹。

好在，第二天傍晚, 她终于醒了。

因为怕打扰到她休息, 寝殿内的烛火并不明亮,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 顺着不太强烈的光线略一偏头，入目的就是不远处小塌上就着一盏烛火拧眉看着书的李槿。

男人侧脸线条完美, 下颚绷得笔直，即便是端坐那儿静静看着书，也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一页书很快扫完, 李槿一边伸出左手指尖落在书本右下角翻往下一页，一边跟先前一般每看完一页就转头去看她一眼, 随后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男人的视线才收回一半，又猛地转了回去, 捏在手里的书一紧，眼底有一抹欣喜一闪而逝：“醒了？”

传入耳畔的声音低沉暗哑，宛若低音炮一般好听得不得了，沈悦灵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虽感觉身体依然虚弱, 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怕光线太暗他看不分明, 又出声道：“嗯。”

李槿忙将书随意地往小榻上一扔，撩起衣摆步伐有些凌乱地朝床榻走去，沈悦灵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整个人就毫无预兆地被他连人带被子圈进了怀里。

男人的手臂宛若铁钳一般，将她紧紧扣着，落在耳畔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沈悦灵脸上的浅笑变成一片错愕，直到胸口被人勒得实在难受，她才有些犹豫地缓缓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

“……难受。”

她声音带着些虚弱和将将醒来特有的软绵低哑，两人此刻又隔得近，出口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李槿耳中。

甚至因为被他紧紧箍着无法动弹，鼻间呼出的温热呼吸也尽数落在他后颈，让他身子忍不住一瞬间绷得笔直，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松。

沈悦灵趁着这个空当从他怀里退出来，上半身微微向后仰了仰看他，眼底随即染上了一抹似笑非笑。

李槿被她这么不言不语地盯着，莫名感觉有些心虚，连带着耳尖也隐隐泛红，大脑正飞速运转想着要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就听身前的女孩开口了。

“李槿，”沈悦灵嗓音依旧软绵，声音里有些不确定，但想到最近种种，疑惑憋在她心里不问出来又有些难受，“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李槿猛地抬头看她，唇瓣嗫嚅了半天，可是面对她说完之后有些躲闪的目光，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悦灵话音一落便有些后悔了，忙将视线移开，一边挠头一边打哈哈：“啊哈哈哈……我，我开玩笑的，谁让你老是板着个……”

她话还没说完，李槿忽地开口打断：“是。”

沈悦灵一惊，挠头的手就这么定在离头皮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忘了落下，转头愣愣看她。

见她这副表情，李槿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他双眸直直望向她，一字一顿给予肯定：“是，我喜欢你。”

“……”沈悦灵忽然就有些怂了，“那个……我开玩笑的呀！”

“没关系，”沈悦灵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我是认真的。”

沈悦灵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还想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到李槿那突然坚定地望向她的双眸，那眼底的专注和柔和，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见她这副表情，李槿忍不住有些失落，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以后，不要随便进宫了。”

说完，怕她误会自己拘着她，又补充道：“宫里危险重重，若非必要，还是不去的好，若是一定要去，需得我陪着你。”

像这次的状况，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还有，下次出门找府医带些必备品，”解毒丸什么的不能少，身边保护的人也不能少，虎符交出去了，过几天玄甲军估摸着要被李承州重新洗牌：“夏川应该这两日便会回府，让他以后跟着保护……”

他嘴巴张张合合说个没停，沈悦灵却从他不经意泄露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先前那个话题的回避。

但越是这样，沈悦灵眉心就蹙得越紧，终是开口打断他喋喋不休的交代：“李槿。”

沈悦灵很少这么认真地叫他，李槿说话的声音一顿，掩在长袖里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面上却依然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润笑意：“嗯？”

沈悦灵旧话重提：“你真喜欢我？”

李槿不妨她将话题又转了回去，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沈悦灵已经开了头，索性一股脑儿地往下说：“你我初次相逢时我只有五岁，这十几年来，陪着你的是另外一个‘她’……”

“说什么傻话？”李槿身体微僵，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长发，“你就是‘她’，‘她’亦是你。”

这怎么可能是一样？！

沈悦灵语气突然冷了下去：“所以，你喜欢的其实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另外一个‘她’吧？你知她爱上李承州，爱恨交织下，哪怕她绝食，哪怕她撞柱以死相逼你也不肯松手，如今又当着我的面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因着刚醒，一番话下来，沈悦灵体力已经有些透支，身子有些不稳地朝后倒去，李槿忙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她刻意错身而过。

沈悦灵虚软的手肘撑着床垫，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地缓缓躺回床上，顺道身子朝里翻了翻，只余一个单薄的背影对着外面：“你回去吧，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