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余闲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却不是因为那个“千面童子”, 而是前半句, “不到体力耗尽不会停止？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那我们现在不去把他找回来？就放着他让他那么……”

“让他杀吧，”玄缺颇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大师兄憋那么久, 也是该发泄一下了，更何况……让他把千面童子宰了岂不是好得很？空谷楼既然敢来, 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嘿嘿……”

余闲：“……”

他总感觉这种时候继续听玄缺的话不是个明智之举。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崇真的尸体, 那尸身不动如山地坐着, 再也不会为外物所扰。

地上掉着的剑还沾着他的血，他垂眼瞄了瞄, 并没打算伸手捡起来，而是对玄缺道：“事已至此，去通知观里说真人仙去了吧, 玄景……就说他去追那千面童子, 归期未定。”

“我懂。”玄缺点头，也并不阻拦他, “你可以放心去寻大师兄了。”

余闲掉头走向山洞口，出去之前最后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清醒回来？”

“不知道, ”玄缺说, “上次他失控的时候师父在旁边，师父用了什么方法把他制服我也没看清楚，事后我问他也不肯答——总之你小心一点, 实在不行……”

余闲没把他的话听完，已径直冲进雨幕里。

“……就像溜风筝似的溜他，让他体力耗尽就行了。”

暴雨说来就来，可来了就迟迟不走，天色阴暗得仿佛深夜，雷雨之声交织轰鸣，能将一切痕迹都掩盖了去。

余闲头一回觉得自己招来的雨竟如此碍事，他随手捏了道避水的法诀，隔绝开如烟的雨幕。

肩胛处被敲那一下疼得要命，要不是他几百年的修为在这里撑着，恐怕真的要骨头断了。

也得亏玄景那把剑没有刃。

余闲蓦地打了个哆嗦，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如果剑有刃的情况，瞬间感觉伤处更疼了。

差点变成一条缺鳍少尾巴的鱼……

他继续在雨幕里穿行，可没走出多远又停下脚步——雨势太大，已经将玄景留下的气味彻底冲散，什么都追踪不到了。

这要让他去哪里找？

余闲焦急地左顾右盼，已全然不知自己追到了哪儿，手心的伤口还在滴血——那把剑确非凡品，伤他之后竟一时难以自愈。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脑中忽灵光一现——等等，大师兄身上好像携带着他的鱼鳞。

玄景的气味他追踪不到，自己的东西应该还是能感应到的。

他这么想着，已付诸行动，一团金光从他手心飞出，绕着他打了个旋，随即朝某个方向飞去。

余闲连忙跟上。

金光飞行的方向早已偏离跃锦观所在的方向，也不知要飞到哪儿去。余闲御剑在后面紧追不舍，又担心又生气，恨不得没收了玄景的剑，让他再也不能伤人或者跑路才好。

金光一路跑，余闲一路追，终于在一刻钟之后，那金光陡然拐了个弯，一头向下扎去。

余闲定睛一看——它居然飞进了锦州城！

千面童子引着玄景进了城？

他分明知道玄景的状态跟杀人兵器没什么区别，还偏偏往人流密集的城里跑……这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简直丧心病狂！

余闲心头的怒气顿时盖过了担忧，虽然他跟锦州百姓没什么交集，可到底收过他们祖辈三百年的金子，被当成河神供

奉，多少滋生出了一点“爱民之心”。

如果玄景真的在这里大开杀戒……

他再不敢往下细想，径直追着金光闯入城中，发现事情好像还没他想得那么糟——由于天降暴雨，人们在最初的开心劲过去之后，还是顶不住大雨冲刷，纷纷回家避雨去了。

因此目前街上几乎没有人。

好机会，他得在雨停之前把玄景逮回来！

余闲御剑低飞，没过多一会儿，那道早已消失的气息重新出现在他感应范围内，他不敢犹豫，立刻收了金光冲上去。

玄景平常看上去就是个普通道士，貌似没什么太大本事，可余闲深知这位是“深藏不露”的款，此刻发了狂，那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任谁也顶不住。

空谷楼来刺杀之前显然没做好功课，不知道玄景是个隐藏的大杀器，此时那千面童子明显不敌玄景，早已身受重伤，拖着一条瘸了的腿，踉踉跄跄往前走。

玄景不紧不慢地追在他身后，好像一只正在逮耗子的猫——先玩够了，把耗子折腾得筋疲力尽，才扑上去咬死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