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被咬破舌尖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意识了, 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 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没空去管“我好像被一条鱼非礼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又失控了”。

一想到这个，他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嗓音有些颤抖：“我刚刚做了什么？”

余闲还在生气被他“背后暗算”的事, 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你杀人了。”

玄景：“……”

他脑中一片空白, 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本来确实害怕自己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可听他说得那么干脆, 又有些怀疑：“真假？”

余闲：“……”

人类可真是麻烦又多疑的生物，对他说谎嫌你骗他, 跟他说实话他又不信。

“要我帮你想起来吗？”他没好气道，“那我给你说说——你看到你师父死了，于是突然情绪失控, 而那个通知你的小道童是千面童子伪装的, 他要刺杀你，我救了你一命, 结果你转头就拿剑捅我。”

玄景张了张嘴，却没接上话——这三言两语间包含的信息太过庞杂, 他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消化起。

余闲：“然后玄缺帮我从你手底下逃出来, 你就去追杀千面童子，就在两刻钟以前，你刚把人捅死, 我怕你再伤人，才把你引到这里来。”

这里貌似是个废弃的破庙，头顶有一方屋棚，暂时隔绝开雨幕。

玄景试着不依靠对方自己站着，可刚一用力，丹田处又是一阵剧痛，他疼得直接半跪下去，额角全是冷汗。

“你就别瞎动换了，大师兄。”余闲说着一矮身，陪他一起在地上蹲着，“我得提醒你一件事——现在不是为你师父的死哀悼的时候，你失控伤了我我也暂时不计较，但你得明白，你杀人了。”

玄景浑身一顿，抬起眼来。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锦州城里杀人了，而你是跃锦观的大师兄，这事纸不包住火，迟早会被大家知道。”

余闲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你身为正派人士，杀一个邪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千面童子乃空谷楼六大高手之一，以你目前暴露出来的实力来看，你在正常状态下，做不到毫发无伤地将他杀死。”

玄景好像顺着他的话想到了什么：“你……”

“你不想被人知道你这一面吧？我相信除了亲近的人，连跃锦观其他师弟都不知道你是个隐藏的祸患，你师父也不想让你暴露，是不是这样？”

玄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所以你这一战不能赢得这么轻松，我都受伤了，你还好端端的，这说不过去。”

余闲说着，掌心里凭空冒出一把短刺，跟之前千面童子用过的那把一模一样：“忍一下吧，反正你都疼得站不起来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下。”

玄景：“……”

余闲再不等他反应，手中短刺猛地往前一递，径直刺入对方腹中。

“咱俩扯平了。”

玄景：“……”

这鱼真的不是单纯想要报复他？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余闲已经在他颈边一敲，直接把他敲晕了。

玄景一声不响地滑落下去，余闲半扶着他，又狠心把短刺拔出来，金光一闪，凶器瞬间消失。

玄景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血很快晕开，但因为衣服是黑的，乍一看很难看得出来，须得伸手摸才能摸到。

余闲故意在对方伤口处摸了一把血，正在这时，庙外连绵不绝的雨声中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余闲

敏锐地捕捉到，立刻开始大喊：“大师兄！玄景！”

外面来的正是跃锦观弟子，带头的是玄衍——之前玄缺把消息一放出去，跃锦观立刻派人出来寻找，余闲估摸了一下，觉得他们也该追上来了。

玄衍率先冲进破庙，一眼看看到跪在地上的余闲，以及倒在他怀里的玄景，本来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又重新吊起来：“怎么回事？！”

余闲一脸逼真的慌张：“他晕过去了！”

玄衍一边冲上来查看玄景的情况，一边道：“刚刚有人跟我们反应，说城里杀人了，看装束像是玄景，还听到有人喊了句‘师兄’——是不是你们？”

余闲心说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迅速改换第二种策略：“是我们，死的那个是千面童子，他冒充观里的道童闯进崇真闭关的山洞，杀了崇真真人！”

玄衍一脸错愕：“什么？”

余闲装作说错话，连忙改口：“不……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杀的，但他引我们进去时真人就已经死了！我就以为……对了，他还想刺杀大师兄！我们合力才把他击退，他逃跑时逃进了城里，被大师兄斩于剑下。”

他不等玄衍插话，继续道：“他好像从真人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说给同伴传信，我们想要拦截就一路追了过来，但是走到这里大师兄突然不走了，说要歇歇，我们就进了这破庙躲雨，进来我才发现他居然受伤了！”

玄衍随手给玄景拍了道止血符，又听余闲说：“应该是跟千面童子打斗的时候受伤的，他居然一路忍着不跟我说，现在好了，信件没拦到，人还晕倒了。”

“你别管了，我派人去拦，”玄衍叫过两个随行的弟子，“他怎么传的信？”

余闲信口胡诌：“有一只黑色的鸟，下这么大雨还飞得特别快，好像是往南边去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

“先试试再说。”玄衍立马吩咐下去，让几名弟子出去追那鸟，自己则弯腰把玄景扶起来，“我送你们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