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索性什么都没说。

后山这地方好像给了玄景太多痛苦的回忆, 他没再久留, 很快同余闲一道返回观内。

千面童子的尸体已经从城里拉了过来，毕竟摆在大街上实在太吓人, 人是玄景杀的, 自当跃锦观来处理。

尸身淋了雨，血迹已经看不见了, 但那贯喉一剑依旧狰狞，而且因为玄景的剑没有剑尖, 可以说是硬生生怼进去的, 伤口便显得愈发瘆人。

胆小的弟子们根本不敢过来，只有几个胆大的围着尸体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杀人, 还杀得这么干脆。”

“他都被伤成那样了，不杀人，难道等着被杀啊？”

“我有点好奇, 听说第一次杀人之后都会有心理负担, 很难跨过去这个坎，可大师兄怎么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该不是想说, 他以前杀过人，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习以为常？”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不会吧……”

这些议论没能逃过玄景的耳朵,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低声说：“我还真没觉得跨不过去这道坎，也许我天生就是杀人的材料呢，说不定空谷楼就是看上了我这点, 想挖我过去给他们卖命？”

余闲：“……”

大师兄好像有点自暴自弃了。

玄景走上前去，轻轻咳嗽一声：“别围着了，都散了吧。”

围观的弟子们立刻退开，玄景蹲下身在那尸体上摸了摸，这时玄缺安排完法事的事，径直走到他身边：“已经检查过了，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应该是代表身份的令牌，不知道能做什么用。”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不到巴掌大的令牌，应该是金属打制，沉甸甸的。玄景接过，只看到上面刻有图案，是几片枫叶。

“这什么意思？”

“这个……应该代表‘秋’，”余闲也凑上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空谷楼六大高手分别对应春、夏、秋、冬、日、夜，沿用至少一百多年了，期间只换人，不换代号。这个楼秋月，代表的就是‘秋’。”

玄缺应和地笑起来：“嘿嘿，秋天……收获的季节。”

玄景莫名其妙：“收获什么？”

“人命。”

“……”

余闲一听玄缺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离他远了些，弯腰掀开尸体脸上挡着的白布：“现在这个是他的真实面目？所以他换脸并不是扒了人家的皮，而是以法术幻化？现在人死了，法术也就失效了。”

“挺普通一张脸嘛。”

“他的年纪至少有几十岁了，绝不是现在看上去这么小，”玄缺说，“看样子驻颜有方，不过……体型也能控制？是什么特殊的功法吗，可惜。”

余闲和玄景同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可惜人死了，没办法把这功法化为己用了。

“化诀”只对活人生效。

余闲一脸惊恐地看着玄缺，心说过分了吧，连个死人都不想放过？

这到底是多大的执念？

“凭这块令牌也许能进出空谷楼，”玄景道，“可我们体型跟他都不接近，没办法伪装成他的样子，令牌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总之先留着吧，”余闲摸了摸下巴，“这尸体可以烧了，别跟崇真的法事一起办，这小兔崽子可不配。”

玄景本来想说“玄缺刚说过他年纪没有看上去那么小，小兔崽子这个词不太合适”，可再一想余闲的年纪——可不谁都是“小兔崽子”

吗。

“那是自然，”玄缺又把掀开的白布盖好，“没把他挂在城楼上曝尸十日，都是便宜他了。”

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又咧嘴笑起来：“你说，我们要是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手脚也砍下来，一次往空谷楼寄一块，他们会恼羞成怒吗？”

玄景：“……”

余闲嗓音颤抖：“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尸体可能保存不了那么久……”

“嘿，我有寒冰诀，”玄缺掌心配合地冒出一缕寒气，“保存三五月不成问题。”

余闲：“……”

“之前我还在空谷楼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这么干，”玄缺越说眼睛越亮，“杀了人，把尸块分批次寄给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那崩溃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兴奋。”

余闲：“……”

真是一群疯子。

“你现在已经不是空谷楼一员了，”玄景连忙斩断他的想法，“别做那么出格的事，现在他们战力如何我们还不了解，万一真将他们激怒了，他们倾巢而出，我们真不见得应付得来。”

玄缺收起笑容：“我只是想想而已，大师兄不用紧张，我有分寸。”

“我一天还是龙门派弟子，就一天拿龙门派门门规约束自己。”

玄景这才放下心来，冲他点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