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无话可说, 只好摇摇头, 开始闷头喝自己的粥。
“大师兄, ”余闲边啃鸡腿边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 那庄姓家族真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那你……打算为那些死去的江家人报仇吗?”
玄景手一顿,他放下碗筷抬头看对方, 发现他的表情近乎专注。
玄景半天也没接话,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久他终于轻轻叹口气:“余闲, 你不欠我什么,相反, 是我一直在受你照顾。你不需要为我做那么多,当年的旧事,你就……”
“就什么就啊, ”余闲瞪他一眼, “咱俩都住一间屋、睡一张床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还跟我这么生分, 我要生气了。”
玄景:“……”
“再者说了, ”余闲把鸡脖子也掰下来,用牙齿一叼,撕下一条长长的肉, “我们锦鲤一脉想罩着谁,还从来没有不成的道理,他们趁我不在把江家祸害成那样子,你觉得我肯轻易放过他们?”
“可是……”
“别可是了,”余闲用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喝你的粥吧。”
玄景:“……”
两人吃完这顿简单的饭,饭后玄景稍微打坐了一会儿,将最后一丝作乱的内息调整过来。
而余闲则在待他身后,伸出鱼鳍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一会儿掐掐他的腰,一会儿摸摸他的背,一会儿又在他耳边吹气。
玄景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能老实点吗?”
“我在帮你锻炼定力,”余闲趴在他肩膀上,鼻息非常近,总是扫到他的脸颊,“你不是要领悟什么无为心法第三重吗,定力肯定是首要的,对吧?”
玄景无话可说——明明知道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就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大师兄,”余闲不光手上不安分,嘴上还要嘚啵,“今天才发现你其实挺瘦的,要多吃点啊,别整天豆腐白菜,荤素搭配才行。”
“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我请你吃粽子,鱼肉馅的。”
“哎,不过……二师兄应该不会弄来雄黄酒吧?”
“还有……”
玄景:“……”
他耳边简直像围了一群蜜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停,可因为贪恋那一口蜂蜜,又不忍心把他赶走。
玄景就在某鱼的骚扰下打坐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他徐徐吐出一口气:“好了,你可以停了——你真的不累吗?”
说好的懒鱼?
“不累,一碰到大师兄,我怎么都不累,”余闲眨眨眼,语气暧昧,“如果你的莲花能修好,咱俩再‘鱼戏莲叶间’一下,那就更好了。”
玄景:“……”
他无奈地瞧着对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脑子里整天就装着这些东西,能不能有点正形?”
他说完不等余闲反驳,忽然起身:“去看看团团吧。”
团团这小姑娘自从跟他们回来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下午的时候还哭一哭,现在连哭也不哭了,只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余闲跟玄景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也没掌灯,乍一看居然找不到她在哪。余闲伸手一挥把烛火点着,就看到她明显抖了一下,又往后缩了缩。
玄景在她面前蹲下来,尽可能放轻声音,安抚几句便切入正题:“从你记事起,就跟她生活在一起了吗?”
团团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
“她对你好吗?”
小姑娘还是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
余闲走到玄景身边:“我倒真希望毒不是她投的,否则的话……”
团团听了他这句,忽然冲他疯狂摇头,嘴里“啊啊”地叫。
“你想说肯定不是她?”余闲轻嗤一声,“小孩子懂什么,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有些人看上去人模人样,那层皮肉之下指不定藏着什么狼心狗肺。”
他让玄景起身,自己蹲在团团面前:“你干娘不会回来了,我之前问过你,是想继续乞讨还是想跟我回观,你选择了后者。”
团团眼里透出些许畏惧。
“你还小,跟你同龄的孩子很少有你这样的经历,你可以说自己可怜。但可怜归可怜,老天并不会因为你可怜而眷顾你,事已至此,你只能继续往下走。”
余闲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在你想好之前,我会让关廷叔照顾你,你们住同一条巷子,好歹比我们更熟悉一点。如果你想好要长久地留在这里,就去找玄满——上次给你看过病的那位姐姐。我问过她,她说确实需要一个小药童,以后你就跟着她。”
团团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白了,她眼眶通红,可就是不肯落下泪来。
终于她点点头,又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