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廷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伸手指着对方的脸:“你……”
余闲把那封信捏在手中, 粗略扫了一眼:“走, 回观。”
大师兄还没醒,余闲只能拿着信去找玄缺, 然后发现——玄衍没跟他一起。
他疑惑地问了问, 玄缺道:“二师兄说他今天接受的消息太多,有点消化不良, 要喝口酒顺一顺才能好。”
余闲:“……”
行吧。
反正玄衍在不在也没什么差别,三人分别坐下来, 方位颇有点“三足鼎立”的意思。
不过原因又有所不同——余闲不想跟他们挨着, 是因为嫌弃,玄缺跟别人保持距离是本能, 而关廷就是怂了。
能在一秒钟内把几千片信纸排出数百种变化,谁知道这位爷修为到底多高?
三人中间横着一张小几,余闲把信往上一滑:“看看吧。”
这信被他裁开又拼合, 现在居然还是完整的, 就是上面的字迹有点扭曲,有的微微错开, 难以完全对准。
关廷首先凑过脑袋:“这……写的是什么?为什么全是人名?”
玄缺:“是空谷楼的人?……不,好像不太像。”
“这上面半数以上的人名都姓庄, 应该是个家族, ”余闲手指在信纸上点了点,“我对二十年前的事知道得不多,你们看看, 有没有觉得眼熟的?”
“庄……”关廷皱起眉,努力回忆了一下,“难道是……那个‘庄’?”
余闲和玄缺同时抬头看他:“哪个?”
关廷看着他俩严肃的表情,只好道:“我也是听他们传——我回来的时候,江家已经变成一座空宅了,周围还没搬走的邻居偶尔会议论。”
“我去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讳莫如深,最后我死缠烂打才套出一点消息,他们说是一位姓庄的高人,好像是个大官,也同时是个修道的,那个人说我家老爷抢了他什么东西,老爷拒不归还,他们这才对老爷痛下杀手。”
“当然了,这话我是不信的。然后我就去打听那个姓庄的高人,结果才刚刚开始,我就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我非常害怕,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也没敢再继续打听,这才逃过一劫。”
余闲:“所以你就放弃了?”
“我害怕啊!”关廷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掌心冒汗,“那些天我时刻都觉得有人要杀我,晚上甚至不敢睡觉。我觉得我不能死,我还得去找少爷,如果连我也死了,那江家就真的……”
余闲沉一口气:“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叫什么,是什么人,对吗?”
关廷点点头,又看一眼信上的人名:“我不确定是不是这里面的人,邻居们都管他叫什么……‘道主’,不敢直呼其名,好像很尊贵的样子。”
“道主?”余闲皱眉,“你确定是‘道主’,不是‘道长’?”
“这我不可能听错的,肯定是道主。”
余闲点点头,朝玄缺一抬手:“去查,二十年前,大官,姓庄,修道,被尊称为道主——应该不难查。”
玄缺答应下来,关廷却突然抓住余闲的手:“别!”
他本来想劝他们别查,可再一想他们跟自己哪里是一个层次的,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来,最终只能颤巍巍道:“你们……小心。”
大师兄不在,连安慰人的话都得玄缺来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信几乎通篇只有人名,只在末尾附了一小段江筠的遗言,里面还表达了对妻儿的不舍,以及说自己力量微
薄,不能保护好他们之类云云。
估计江筠自己也不确定这封信一定能被妻儿看到,所以这段话非常短,不过百字,还没有前面的人名加起来长。
余闲几乎能感觉到江筠写下这封信时的绝望,他没跟任何人说,只趁一个护卫来告假时偷偷藏进了他的包裹里,像是寄下一份不切实际的期望,自我安慰一般,独自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如果那时他上岸看一看,或许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这封书信人本人都不抱希望的信,偏偏在二十多年以后重见天日,到底是苍天有眼,还是冤魂不甘?
余闲把信叠起收好,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
自从被允许跟大师兄同床睡,余闲就再没有回过自己的房间,这会儿他又一头扎进玄景那里,站在窗边看风景。
这空空如也的院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顶多能看到两棵绿叶树,一抹阳光,以及砖墙棱瓦。
他背着手往外看,实际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视线随意地落在某一处,只有风吹动树叶时,他才爱搭不理地把目光转一转,盯上两秒。
他脑子里始终在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条分缕析,跟他排列信纸时如出一辙——丝毫不乱。
余闲正想到一半,忽然听到玄景那边传来细微的响声,他瞬间耳尖一动,立刻从窗边闪到床边,果然看到玄景睁开了眼。
大师兄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他看到对方先是一愣,随后环顾周围环境:“你把我带回来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啊,”余闲叹气,在床边坐下来,“我说大师兄,你现在好歹也是一观之长了,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晕倒。”
玄景一抿唇:“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