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这样啊, ”余闲一歪头, 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修道的，用这种普通人才会用的东西, 不觉得掉价吗？”

楼春山和楼夏蝉却已经做好防御姿势, 前者道：“那些不是普通的箭，被箭射中, 内息就不能运转了，小心点！”

“是吗？那还有点意思。”余闲继续往前走, 突然抬高声调, 冲着楼上喊，“我跟你们打一个赌如何？就算我不躲, 你们的箭也一支都射不到我。”

他话音还没落下，楼上寒光闪烁，成百上千支箭在一瞬间齐齐射出！

几人正处在箭雨中心, 楼春山面色剧变：“快走！”

楼夏蝉当机立断使出金蝉脱壳, 转眼间人已在数十丈开外，而楼春山那把重新糊过扇面的折扇“刷”地展开来, 一边击落朝自己飞来的箭矢，一边身形疾退, 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他迅速躲到一棵树后, 再一回头，就看见玄缺竟离奇地跟楼夏蝉出现在一起。

玄缺收回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咧嘴笑了：“嘿嘿, 好用。”

楼夏蝉：“……滚！”

四人之中三个选择了躲避，只有余闲自己还在往前走，他漫不经心，在漫天箭雨里好似闲庭信步，而那些致命的箭矢却无一例外在即将靠近他时诡异地偏离开，擦着他的身体飞过，连衣服也没划破分毫。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手，冲着紧闭的大门虚虚一指，沉重的铁质大门居然就“轰”一声洞开，金光裹挟着狂风席卷而入。

楼里立刻传来吃痛的叫喊，余闲脚步不停，脸上依然是笑着的：“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见箭矢没用，机关楼里立刻换了新的对策——无数人从楼上冲下来，单看修为，应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惜是在“人类”的范畴里。

“拦住他！不能让他上楼！”

空谷楼弟子嘶喊着朝他攻来，余闲奇怪地“咦”一声：“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上楼？”

“像我这种懒鱼，能不远千里地到这里来，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余闲再次抬手，这一次掌心迸发出比之前更加强烈的金光，“接下来……当然是让你们掌门亲自滚下来见我啊！”

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气流将所有刚从楼里冲出来的人又全部掀了回去，有的甚至被掀出几丈远，或者砸在墙上直接晕过去，顿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不下来啊？”余闲冷眼看着他们，脸色陡然沉下来，“我这个人最没耐心了呢，别人事不过三，我连二都不想过——既然自己不肯下来，那我就再受一点累，把他‘请’下来！”

他说着用力一攥五指，机关楼最高的楼尖便好像被他攥在手中一样，发出一阵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声响，随即竟“砰”一声炸裂开来，转瞬间已四分五裂！

躲在树后的楼春山不禁瞳孔收缩，他看着那被硬生生捏爆的楼体，只感觉难以置信：“机关楼顶层可是……特意加固过的，专门防止有人从顶层突袭，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玄缺走到他身边，语气十分平淡，“你不会真以为那条鱼三百岁，道行就只有三百年吧？”

楼夏蝉同样震惊：“难道不是？”

玄缺只微微笑起来，并未正面回答：“天真。”

他接受的可是鲤仙的传承，从起步就已经站在了别人的头顶上，若不是懒得修炼、懒得动、懒得管，除了天上那些神仙，究竟有哪个能制得住他？

人间这些修道者虽然也曾勘破天机、飞升仙列，可到底跟人

家差着一截呢。

机关楼就这么被砍去了头，九层楼瞬间变成八层楼，那些刚刚还叫喊着要拦住余闲的人也不敢动了，一个个傻在原地，心惊肉跳地往上看。

空谷楼的邪修们其实有一个致命伤，就是心不齐，毕竟是邪修，本身心术就不正，不可能像正道仙派那样浑身正气，为了保护门派不惜牺牲自己，遇到威胁时前仆后继，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血为止。

空谷楼弟子一旦发现打不过，首先想到的是跑。

不一定要跑在第一个，但只要跑得比同伴快，那他们就不会死。

被吓到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全部开始蠢蠢欲动，好像在等待第一个逃跑的人。

余闲并不关心他们是去是留，他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楼之上，再一次扬声：“还不出来？那好吧，我给你一点时间思考——你每磨蹭一个呼吸，我就把这楼削去一层，我看这机关楼也是耗费了不少时间和财力才盖起来的，就这么没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空谷楼就靠一座空谷一座楼，楼要是没了，空谷也被我霍霍得差不多，那你们空谷楼可就名存实亡了。”

楼春山听着他的话，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别人进机关楼都是从下往上杀上去，只有眼前这位特立独行——他从顶楼一层层往下砍。

正在这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上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已阴云蔽日，好像扣上了一口密不透风的锅。

随即从机关楼中涌出大量的黑色烟雾，像是被风吹起的黑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弥漫开来，转瞬间将整片空谷都笼罩在内。

楼春山瞳孔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夜君……呃！”

他一句话还没能说完，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他喉间像被什么力量掐住了，让他说不出话，脸也涨得通红。

玄缺本能地屏住呼吸，却发现那黑烟并不是通过吸入感染的，他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一旁的楼夏蝉却表现出跟楼春山同样的反应。

除去他们两个，还有成百上千的空谷楼弟子。

玄缺唇角抿直，瞬间联想到了之前这两人说过的话。

是毒。

通过毒来控制人，并不仅仅是没有解药就浑身难受的程度，而是真的可以像提线木偶一样控制住，强迫他们为自己做事，随时可以为空谷楼牺牲。

这样的手段，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位掌门能使得出来的。

玄缺眯起双眼，未卜先知似的后退一步，就见楼春山和楼夏蝉重新直起腰，眼神已跟之前截然不同，后者诡异地朝他一笑，眼中波光流转，整个人顾盼生姿起来。

是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可惜，玄缺不是个正常男人。

“嘿，”他笑得比楼夏蝉还要诡异，“对我用媚术？你应该不知道我最早是修什么功的吧？”

他伸手轻轻一推将她推开，又迅速侧过身，避让楼春山捅来的折扇，眼中浮起无比兴奋的光：“来啊，用你的绝招，看看究竟是你的春风化雨棋高一着，还是我的风雨如晦技高一筹。”

楼春山一扇子没捅到他，立刻回身，右脚在地上用力一踏，自他脚底竟涌出碧绿的光来，光芒所过之处，所有的植物都开始疯长，草木仿佛有了生命，就要往玄缺脚腕上缠。

玄缺轻轻跳开，落在另一个方位，即将蔓延到他脚下的草竟诡异地减缓了生长速度，并逐渐转为枯黄，由生入死。

“奇门八卦之术我不太懂，”他说，“不过我化过乾清的遁甲诀，是不是有资格跟你一战？”

这边玄缺的对手是两个人，而余闲那边要面对的就是千军万马了——所有空谷楼弟子像被强行打了鸡血，刚刚还准备着逃跑，现在又红着眼睛冲过来，好像要跟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