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他跑了?”楼夏蝉再次皱眉, “这老东西, 真是滑得跟个泥鳅似的。”
“我急着回来, 不然应该能抓到他,”余闲表情有点犯难, “我怕我再不回来, 大师兄就……”
“现在给他跑了,又已经打草惊蛇, 日后估计更难抓,”楼夏蝉给床上那位伤患折了下被角, “不过你放心, 我们空谷楼肯定全力协助你——他把掌门伤成这个样子,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余闲点头:“目前六大高手就剩你跟楼春山了, 你们两个……应该是有威信力的吧?”
听他这么问,楼夏蝉突然沉默,片刻后才道:“大概……吧, 就算我们没有, 这次你们救了他们,他们也会感激你们的, 虽然是邪修,但也并不是不明事理。”
“但愿如此, ”余闲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起了身,“如果风知意醒了,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楼夏蝉一口应下, 余闲便离开客房,重新回到玄景那里。
跃锦观今日忙得不可开交,谁都没空跟谁多说话,因此余闲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都没人能抽出空来看他一眼。
栖鹤观的弟子们也没回去,全都被玄满派去帮忙,顾怀清的归明诀又有了新的用途——他能一眼看出这人是否已经摆脱了幻术的控制,或者他伤在哪里,伤得是轻是重,帮玄满尽快找到伤势最重的那个最先医治,省去了很多时间。
玄缺甚至临时从玄满那化了一点救急的法术,给正在排队的伤者吊一口命,只可惜医修需得长年累月的实践才能精进,他只化个皮毛,并不能代替玄满的位置。
否则,全天下努力的医修都得找上门来打他。
余闲四下瞅了一眼,发现连丹清也没闲着,小姑娘力气大,就被安排去抬人抬东西,她一个人能扛起两个她那么高的成年男人,丝毫不费劲。
场面虽然混乱,却安排得井井有条,余闲再一打量,发现负责指挥的是乾清。
很快他便对这些弟子们放了心,觉得他们大概是不需要自己了,遂快步走向玄景的院子,发现玄衍还真听他的话,守在这里看门。
也是,他一个符修,又修的全是风火雷电这种攻击类的符,或者束缚累的法阵,在满是伤员的地方也帮不上什么忙。
毛手毛脚的,反而还添乱。
玄衍见他来了,忙站起身来:“打听到庄同寿的下落了?”
“打听什么,姓风的还没醒。”余闲闪过他进了屋,“你出去吧,现在所有人都在忙,你要是闲就去看个门,省得万一有什么居心不良的人趁乱混进来。”
玄衍明显还想问点什么,可看对方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敢继续赖着,只好应一声,识趣地走了,还不忘替他带上门。
天色已渐渐晚了,屋子里一旦没有其他人,就变得非常安静。余闲很快趴在床边睡着了,他一睡过去,周遭的灵气又开始向他聚拢,疯狂流转起来。
由于离得近,玄景自然又从他这占了一点“便宜”。
余闲睡着了不知道,并不能体会到大师兄此刻正在“享受”怎样的煎熬。
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那颗内丹……实在不是常人能消化得了的。
一开始他还只是感到温暖,等时间长了,这热度非但没有消减,反而烧得越来越旺,玄景在昏迷中都感觉自己像在被火烤,有一团灼热的东西在他丹田里不断散发着热浪,他想躲躲不开,想驱散出去又动不了,别提有多难受。
以前因为有逆转莲花,他丹田里基本都是冷的,二十年过去他早已经适应,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热源,他瞬间就承受
不住了。
玄景无数次要被这玩意生生烤醒,又碍于伤势清醒不过来,他就在这两难之中不断辗转,等终于找回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了。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等到手指能动了,他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凉快一下。
结果发现——掀不动。
玄景艰难地定了定神,终于发现那让他无法起身的罪魁祸首——余闲正压在他身上,睡得还挺熟。
大师兄一时进退两难,继续掀他也不是,重新躺回去也不是,他体内热得快要炸了,简直想一头扎进外面那口鱼缸,先洗个透心凉才好。
正在他绝望之际,身上压着的人忽然一动。
余闲睁开眼,起身看向他,好像也不太意外他醒了,只盯着他两颊不正常的红晕,语调有些奇怪地问:“你很热吗,大师兄?”
玄景喉咙干涩,暂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
“唔,”余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蹭了蹭下巴,忽然伸出手指点在对方额头上,“给你降降温。”
玄景只感觉有股凉意从余闲身上传递过来,顺着经脉一直蔓延进丹田,又辗转流遍全身,瞬间压灭了之前那股燥热。
他很快舒服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好像记得我昏迷之前有人给了我半颗内丹。”
“是啊,”余闲听出了他话里的兴师问罪,却丝毫也不避讳,反而反击回去,“我给你的嘛,谁让你快要死了,除了给你内丹,我可没别的办法救你。”
玄景神色复杂:“为了救我折损自己的修为,值?”
“修为这种东西,无所谓,折损就折损,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余闲坐在床边晃荡着腿,“大师兄你么……可只有一个,要是死了,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玄景:“……”
这算什么,变相表白?
他刚要感动,就又听对方续上一句:“你死了,谁给我撒鱼籽啊?”
“……”玄景有些尴尬,“我没那功能。”
“有的,”余闲眨眨眼,一指他小腹,继续调戏他,“这不是怀着一个呢吗。”
玄景:“……”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真真切切还在疼,他几乎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没跟空谷楼打过架,没在垂死之际被一条鱼所救,也没自毁过莲花……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但这念头只在他脑子里晃了一下,又立刻散去了,他又没撞到头,又没失忆,对于自己昏迷前发生过什么还是印象非常清楚的。
于是他只好问:“师弟们……”
“又来了又来了,一张嘴就师弟长、师弟短,”余闲不爽地撇撇嘴,“你就不能先问问我怎么样?我不比玄衍重要吗?不比玄缺重要吗?还是不如玄阳那个小屁孩?”
玄景:“……”
多大条鱼了,非要跟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辈”争宠。
然而此刻的大师兄只能轻轻叹气,无奈地放软了声音:“好好好,那——你怎么样?”
“人家不好,”余闲立刻开始蹬鼻子上脸,往他怀里一靠,“我可为你损失了一半的修为,你要怎么补偿我,你好好想想。”
玄景:“?”
刚刚还说折损修为不重要?
里外都是这条鱼的理,玄景没了奈何,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后腰一阵刺痛——余闲靠得太狠,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后腰的伤口自然而然碰到了床板。
玄景抽口气,捉住对方的胳膊试
图让他起来:“你……”
谁料余闲的反应竟极为激烈,他猛地甩开他,直接跳下床,捂住自己的胳膊,脸色都白了。
玄景直接蒙了,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伤鱼害理”的事,一脸茫然:“怎……怎么了?”
余闲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喊疼的冲动,他垂下眼皮:“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