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老夫这就派人去备好。”
“吩咐倒罢,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则避人口舌之非,二则也保全我徒儿性命。”
“说得有理,只是不知医师要如何医治?”难道是喂血给煜儿?
“令孙吃过我徒儿血肉后,便可大愈。”他平淡地说着,一丝异样也没有。
“这……”桓忠望着那满面惊惧的少年,颇有些不忍。
“桓公无须忧心,我徒儿的命,自有法子保全。”
三言两语间,刘括将桓忠等人支走,随即拉过浑身惊颤的少年,言道:“明空可还记得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他轻拍着明空的背,徐徐念道,“待会你要做的事,跟佛祖是一样的。救人乃医者本分,明空可不能忘了。”
“师傅要我,割肉给他吃?!”明空惊叫起来,心中万分不愿。
“明空别怕,把这个吃下,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哄着悉心养大的孩子,满喉的酸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我,不想救人……”泪水顺着脸庞落下,他胆怯地挣扎起来,哭喊道:“师傅……我不想救他,回去罢……我们回家罢……师傅。”
刘括紧紧捏着明空的肩膀,沉声道:“我授你医术,所为为何?!救人乃医者本分,你却惧于皮肉之苦而见死不救!明空,若你今日不肯救他,那为师便将你逐出师门,玄趾山亦不许你踏进一步!”
“师傅……”明空怔愣着,心渐渐沉了下去。若是不救,便要驱出师门、无家可归了吗……
之远在游廊来回走动着,屋里的情形半分也瞧不见,他又被拦着不能进去,只得在外边焦急地候着。
屋里,桓忠派人送来尖刀、碗碟。冰冷的器具摆在案上,泛起一股骇人之意。
“师傅,我定会救他,您别赶我就是。”明空颤抖着拿起那把尖刀,撩开衣袖,刀尖却迟迟不敢落下。
轰隆一声巨响!惊雷乍起,仿若仙长的催促响在耳边。半日的时辰,不多了……
刘括一把掀起摆着碗碟的托盘,丢开明空手里的尖刀,拉着人就往屋外走。
“师傅!”之远凑上前来,“怎么……”他想询问到底出了何事,刘括却带着明空头也不回地往深处走去。
“师傅这是去哪?!”之远心下不安,连忙跟上。
桓忠记着刘括的嘱咐,早已撤退院里的下人,只留下咏怀一同守在院中暖阁里,心系煜儿的赵夫人亦不依不饶地跟了来,如何劝说皆不愿离开。
蒙蒙细雨中,三个人影疾步而来,连把伞都没有打,浑身淋得湿透。
“医师?!”桓忠猛地起身,叫来咏怀一同去瞧瞧。
刘括惘若未闻,拉扯着走进桓子煜的屋里。
“师傅!师傅!”明空终是怕了,竭力挣扎起来,被刘括拖着几乎哭死过去,“师傅……我不想进去!师傅!”
之远被明空的哭喊吓得心惊,刚想进去阻止却被桓忠拦住。
“还请桓公放我进去看看,我师傅他……”
“医师在诊病,你就在暖阁里候着罢,”桓忠习武多年,几招便按住了之远,将他绑进暖阁里,“咏怀,进去瞧瞧,一切谨遵医师吩咐。”
“是。”
墨色帐幔被连番掀起,突兀的动静令床上的人警觉地支起身子,赤红的眸子迸发出慑人的杀意!
明空怕极了,不管不顾地挣动起来,铁链框框作响,声音也越来越近。
他不想被吃掉,不想将血肉喂给那个怪物!
“师傅!求您了……求您了……”明空哭叫着,滚烫的泪水弄湿了面颊,连师傅的背影都模糊起来。
刘括快步往里走去,看见了赤目尖牙的高壮男子,漠然道:“明空,为师在门外等你。”话落,便猛地发力将明空拽了过去。
恍惚间,天旋地转,明空被扔在榻边,抬头便看见浑身腥臭的可怖男子,登时吓得就要往外爬去!男子哪肯放过送到嘴边的肉,一把将人捞到床上,欺身压了下去。
“师傅……师傅……师傅救我!”明空尖叫出声,双手紧紧抵在男子胸前。
刘括红着眼,转身向屋外走去,他不敢回头看,只听见身后明空凄厉的惨叫声。
尖锐的牙齿刺进身体里,连皮带肉地扯出来,温热的鲜血霎时间染红了眼,明空痛不欲生,眼睛死死盯着刘括离去的背影,直至那抹月白消失在墨色垂幔之中。
“师……傅”
房檐下,细雨淋淋,连远处萧墙游廊都斑驳起来,泛起淡淡水雾,朦胧似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