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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无情(1/1)

登过隅山的人大都知道,山中无日,并非是山峰太高或是云雾遮蔽的缘故,而是此山原本就看不见太阳。隅山山脚有块石碑,名为隐日碑,一旦通过此碑进入隅山,原本悬于天边的太阳就会在刹那间消失,若是从那碑的界限退出来,便又可见到日悬于空,与进入之前并无半分差别。人们起初也是十分好奇,但是数次进出也未见有何异样发生,只道是件奇事。后来还是北燕国师司马复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据这位德高望重的道门高人所言,隅山的周围定然有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人身处其中,便是进入结界之内,而太阳在结界之外,在内自然无法看到。对此,人们是深以为然。

若要登隅山,就必须得遵守三条规矩。一是登山之人需得背上一钧黄土;二是行至山顶须得将黄土从崖前抛洒而下;三则是登山之人须得在天昏之前下山,切不可逗留山中。照理说隅山原本无人看守,登山之人完全可以无视那三条奇怪而又刻薄的登山规矩。数百年来,倒也不是没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听谷中之人劝告闯入山中。据后来顺利登至山顶的人说,那些坏了规矩的人大都得了寒症,冻死在上山的路上。有世人说,山有寒毒弥漫,需得以热气化之,故而要背上一钧泥土。可偏偏那山上一丝寒气也无,林中虫鸣鸟叫,鱼游鹿走,与一般深山密林别无二致,可见也是虚言。奇怪归奇怪,可只要照着山中规矩行事,背上一钧泥土上山,即使力竭半途而废,也无半分不妥。只是可惜那些为了验证真理而英勇献身的殉道士,早已被云隐峰扒去一身财物,喂了山中野兽了。

旁人虽然不知,云晖却是明白,自己与老爹完全可以不像外人一般上山,他们本在山中居住,对所谓的寒毒丝毫不惧。云晖自小便时常随着老爹一起上山下山,最多一天走过三次来回。只是这两年来,除了重阳那天,他便很少上山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只要想来到山中,他便总要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来由的难过起来,仿佛有一口气息上涌至胸口,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隅山山势险峻,原是没有山路,所谓的路也不过是些稍稍可以落脚的山石罢了,本就是这样奇险的境地,还要背上一钧泥土,难怪那位才贯天下的太白诗仙要长叹一句:“隅山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想到此,云晖不仅流露出一抹神往之意,忽而长叹一声:“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正欲往下念去,忽然被人在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迎面看去,却是云隐峰。

他摸了摸云晖湿润的额头,笑道:“平时让你多随我上山,你偏偏不肯,我记得你小时随我上山跑得可是飞快,连我也追不到你,如今是怎么了,怎得连小时也不如?”

云晖被老爹说中心事,嘴上却不肯服软,狡辩道:“小时我随你上山,即便是重阳之日,也无需背着这个破烂东西,如今可是大有不同了。”

云隐峰沉默下来,抬眼望着不远处那片云雾缭绕的玉竹林,忽而叹了口气,说了句在云晖看来极有深意的话:“人长大了,总要背负点什么,更何况,你是男人。”

云晖眸中眼波流转,想要再狡辩几句,拖些时间,正欲开口,却被云隐峰打断。

“马上就到山顶了,一会你要如何我都不管,但是现在咱们得先抓紧赶路,莫要误了时辰。”

“知道啦。”云晖答应一声,却是在心里将重阳这两个字骂了个遍。

“阿嚏”,崇阳正走着路,忽地打起喷嚏,自山脚与那老头相遇,他已沿着这条崎岖的小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行至一地势较高处,向下望去,但见两座一深谷横于两座巍峨山峰之间,谷中遍地长着一种双色小花,花开两瓣,一瓣如鲜血般殷红,一瓣如深海般蔚蓝,色彩及是明艳,细细闻去,却是没有任何香味。看着这颜色分明的小花,崇阳心中倒无甚违和之感,反倒觉得这一红一蓝生在一起,浑然天成,煞是好看。向远处极眺,但见花海深处地势更加低矮,似是有屋舍杂落其中,不时还可见炊烟袅袅,想必定是谷中人家。他这一路自极北而来,翻山越岭,渡江走溪,竟也没有见过此等恍如仙境般的美景,一时贪看起来,竟是忘了时辰,待到回过神来,却见一轮红日横亘在两座山峰之间,不偏不倚,已然是晌午了。崇阳抬眼望了望,但见东侧山峰之上,一块山石傲然立于崖边,隐隐透着一股肃杀凄然之意,想来便是世人口中的坐忘峰了。再看西侧山峰,其上竟也有一块山石,不过这块石头却是横躺在悬崖之上,像极了一位面容俊秀,风华卓绝的少年郎,洒然卧于崖前,观风听雨,悠然自得。

远远望去,这两块巨石一横一竖,一立一卧,东西而对,竟是有几分凝神注视之意。

那一瞬间,崇阳忽然觉得,这一眼,似是已横亘了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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