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商务SUV行驶在夜半的公路上,像是高尔基写的“黑色的海燕”。
闻既的手机又“嘟嘟”的响了起来,看了眼,按了接听键,“喂,汤姐,什么事?”
汤懿噗呲笑了一声,摸了下头上盘的发髻,“怎么了?火气听着那么大。”
“哎,还不是又出案子了。”
“行啦,”汤懿一笑,“你托我那件事,我查到点眉目了。”
闻既:“什么眉目?”
“哎,这事,说来也惨。”
这事还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六几年那会,江北那片出了旱灾,一连几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当年政府还不是这个景象,能拨出去的赈灾粮勉强撑了一段时间,就空了底,此后就像是没人管一样,再也没收到过外边有物资救济的消息。
在江北,有个靠西边的坡子,叫白皮坡,旱灾最为严重,连那边的几户大户人家都已经捉襟见肘,光景十分凄惨。
第一年,旱灾来的凶猛,大家伙靠着去年屯着的粮食,还算糊口。
第二年,听说上边来了赈灾粮,但却什么都没见着,回去用三倍的利息向大户借了点米粮,回家躺着,等着老天开眼,下场雨。
第三年,米缸彻底空了,汉子都光着膀子,拿个铁锹蹲在门口守着。若只是单纯的旱灾,这还不至于灭顶,可怕的是与天灾一起滋生出来的“人祸”。山穷水尽的时候,人和动物没有区别。抢劫,杀人,强、奸,一场灾难逼出了人类深埋在灵魂里的肮脏。
焦黄的土地上,寸草不生,树皮光秃秃的,能吃的都吃了。烈日依旧孜孜不倦地照耀着大地,人们枯瘦的脸上流下泪来,“太阳是万物的母亲”,实在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话了。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那么一两个小土包,都是饿死的,多的甚至三四个,一家死绝了的也有,江北的人口,骤减只剩下一半。也有不甘心的逃荒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路上,总之出去的没一个回来。活着的也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渐渐的,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从哪来的风言风语,有的地方已经人吃人了。
老弱病残,活着也是浪费粮食。那是整个江北最黑暗的时期,夜半三更常常听见嘶吼尖叫。人,最高级的灵长类动物,此时已经像个牲畜一样,被同类分而食之。
这样吃人的事持续了两三个月,一日,一个道士到了这个地方,望着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想要普渡众生,告诉他们,只要找个人来祭天,就能化了这天灾。
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一线生机,哪怕手足相残都要试一试,更何况只是祭个人。
可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妄动,谁都不想做祭天的那个人。最后,大家将目标放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原因简单的令人发指——她全家都死了,就剩她一个。
十岁的女孩,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一群人过来围住自己,用一根粗壮的绳子把自己五花大绑的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日头正毒,道士捋了把胡子,看着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小女孩,说:“还是个雏,天老爷不收。”
半晌,一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五十多岁老头子走出队伍,望着女孩一脸阴狠:“半仙,我是村长,我这就把这女娃娃给办了,你抓紧祭天。”
队伍里没一个人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村长向那个孩子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下了裤子。
自尊,羞耻,关爱,怜悯……人的所有情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只是长了双手双脚的怪物。
女孩到死都没能明白,那个在爷爷死前,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村长,为什么会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