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铭直接从北地的出海口雇船去南辰。
他此刻的脑海里,满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北地巫女的脸。忘都忘不掉,那巫女一半脸是美得惊心动魄,另一半脸,则是被烧融的可怖样子。慎思铭这种见多识广的,都看了她好久。
这般美人毁了容,可惜。
慎思铭临别之际,给那巫女能缓解伤痛的药,虽不能完全让她的脸复原,总有效果就是了。可不想她却拒绝留下此药,这倒是让人费解。
“船家,何时能到?”慎思铭冷冷道。
“去云川宏国啊……那里的海岸与北地不作互通,你若想去,又给了诸多的金子,到时候你机灵些,我们偷渡就是了。”
慎思铭:“不,去南辰。”
“什么?!那可远了,没个一两个月,可到不了!你早说啊!这水和吃的都不够,你……”
慎思铭眨眼间,他与船家皆觉得一阵热风袭来。
“船家,到了,你自行准备些个吃食淡水,回北地罢,告辞。”慎思铭说完便消失了。
船夫愣在船上看着远处的海岸,整个人都凌乱了。
那场景分明是南辰,不在北地。离魂槿不过是障眼法。所以说,做这一切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雾凛仙都整理各大事故现场是与宏国典司互通信息的,一般疑似妖邪作祟的事件,外事调研,都会由宏国典司转至慎思铭这进行处理。这卷宗有问题,那就是等于在打自家的脸,史料岂能能轻易被篡改?这个场景现场记录的人,不是慎思铭。他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慎思铭不能确定南辰就一定能找到吻合自己猜测的地方,不过,去就对了,直觉。
说起来,自家掌门是跟雳鸣山有渊源得紧。绝对不能被兰毅的人盯上,麻烦……太麻烦了。
慎思铭第二天来到风肃镇,才一落脚出门散步,就被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拉近了一条小巷。
“嘘……”
“大师兄???”慎思铭不可思议地凝望着颛顼从辉。
“不,别这么叫。我来道别的,还有还你东西。”颛顼从辉言毕,将那日慎思铭处要来的戒指物归原主。
“师兄,你不是???”
“啧啧啧……分手了!”
“又……”
“嘘!我走了,别说你见过我!”颛顼从辉神神秘秘地消失在人群中。慎思铭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被触发。
不知何时……
“千晟……千晟!”韩邵猛然惊醒……四周是流动的活水,自己坐在一丈宽,且雕刻成莲花形状石台上,双脚脚腕与没有受伤的手腕都锁着镣铐,链接雾凛仙都锁人用得最粗的铁链直至三面墙壁……他只穿了中衣和裤子,明显是被人扒了雾凛仙都的尊者衣冠。那上面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沉重的铁链导致他根本无法从地面站起,四周环水的潮气更是散发着水藻的味道,这一看就是地牢了,还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千晟……”四面墙壁兽头向韩邵周身的水面不断吐着水,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就很吵。向上望去,是井口一样的圆形天顶,上面依稀可见些岩壁。
“地……牢……”
韩邵发现,自己受伤的手臂与脖子上被连千晟撕裂开来的地方都包扎完好,每千年一遇的混战……发狂的连千晟……不知所措的凌云峰徒众……还有控制中心……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自己又是何时开始被锁在这的!!!
“有人吗!”韩邵喊着,却觉得头晕眼花。
只听一阵脚步声,井口跑来两个孩子探出脑袋,瞄了他一眼就全都跑了,隐约听见稚嫩的声音:“走!去告诉掌门!”
韩邵瞪大了眼睛望着空空的井口:“掌门回来了?!”
才说完这句,不等有人回应他,韩邵体力不支,又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凌云峰
兰沁和冰凌坐在莲池中心的小亭子闲聊,时间过得飞快,这都七月份了,慎思铭也回来半个月了,除了带回来一条奄奄一息的臭鱼,糟糕的脾气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凌云峰的孩子不出所料地继续受苦,白天上课,早晚爬山跑步。还有两人一组的对打……大部分的人都不同程度的破了相,无关年龄与性别……
冰凌:“半个月前,院长不知从哪回来,带回了一条泥鳅。就泡在这池子里养,自此之后,才几天!泥鳅就吃光了池子里所有的锦鲤!兰沁师父你看这水底下,都是鱼骨头!一条活鱼都没有!”
兰沁“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是:“盒盒盒盒盒……”的傻笑,她看向冰凌继续说:“那不是泥鳅,那是你大师兄呀!”
“什么?”冰凌肿着半边脸,午休睡不着恰好在这里遇见了兰沁,就开始了喜闻乐见的吐槽。说起来,自从“铭儿”院长把那条怪泥鳅投进这池子里,别说是鱼遭了殃,就连人,都对这里敬而远之。
此时,她们听得水面冒着泡,冰凌和兰沁都好奇低下头看去,莲池中心的亭子边缘,正趴着个上半身赤条条的橘发男子。冰凌和兰沁瞬间黑了脸,两人无比默契地同时对视,还是冰凌率先打破了沉默。
“变……变态。”
“没错。”兰沁坚定地回答她。
兰沁话音刚落,上去对着那男子的脸就是一个惊雷,说也奇怪,人是不见了,水面还有焦糊的味道,水下有血迹……要说凌云峰有资格出现的男子无论教师还是学生,都是有记载的,这是生面孔!不容置疑!绝对要抓住他!
“流氓!拿命来!”兰沁盯着波涛未平的水面掐决念咒,而后将手伸进水中,巨大的水花几乎掀起了半池的水,连冰凌都觉得周身说不出的难受,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和翻白眼……直到表面风平浪静,她才不得已跪在地上发抖……
水面都是连根拔起的荷叶还有些不值得采摘的莲蓬,好像不远处同时飘着碗口粗细的橘色蟒蛇状物体……向上翻着白肚皮,隐约能见到紧紧蜷起的小白爪子还在抽搐……好像……有五爪,那不就是……
兰沁的脸更黑了,她没见过猉云化形为人的样子,只听闻是个龙族。若不是慎思铭告诉她,这条带鱼是自己的徒弟,她都不知道慎思铭除了这帮孩子还有徒儿!可眼前这番景象,不用想也知道方才是多大的误会……
“那个……小凌儿,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慎思铭问起来,就告诉他,我没来过!”兰沁一个响指就溜得无影无踪,地上跪着正耳鸣眼花的冰凌站起来,呆呆地望着刚被炸过的池子水面,心情复杂……
冰凌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眯眼看了看太阳,自言自语道:“是该回去上药剂课了……我最喜欢上药剂课!嗯,就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她的腿还是有些发抖,雪白而自然直的发丝一部分也开始变得微微卷曲。
慎思铭这边,正备着晚课近战搏杀的内容,只听得个女侍慌张地跑过来求救。
“凌云院长!不好了!大事不好!”
“说。”慎思铭将短刀放在一边的武器架子上,疲惫地看着她。
“不好了,连千晟醒了!她醒了!”女侍慌张地说到。
这个女侍,正是那天目睹连千晟把韩邵按在地上喝血的人。
“你唤作什么?”慎思铭半睁着困倦的眼神盯着她。
“我……我叫清婉。”
“姓什么?”慎思铭又问道。
“冯。”
“哦,连千晟,你能记得全名,不容易。”
“我……”
冯清婉想向慎思铭辩解些什么,可他瞬间消失,这让她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细汗,欲言又止。
“师姐……”慎思铭兀自喃喃着。凌云峰,云心殿是偏殿,鲜有人来,连千晟就被锁在这里的二楼,由四个个掌门挑选的女侍轮流看护,冯清婉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女侍没资格称呼她的全名,好歹也该叫声尊者的。再看这边,半妖“萝莉”消耗过度,心智全无,什么时候能像个人一样地清醒过来,都是未知。
慎思铭担心她,但却不希望参与进这些琐事,雾凛仙都,同门相残是大罪,最重者双方都是死刑。这不是说着玩的,确有前车之鉴。
连千晟与韩邵的事情,有目共睹。掌门认定错不在连千晟,韩邵明知她的本性却因为一时疏忽,差点酿成大错。对此,唐斌衡量了功过,免除韩邵死罪,却要在地牢里关着,至于什么时候会出来,答案是待定……
对于连千晟,慎思铭是愧疚的。他若是早背着掌门告诉那小狞猫,自己与他做好了新的护山大阵,也不会发生她这般舍命消耗带来的悲剧。现在,一切全都成了定数。
他在云心殿门口示意瑟瑟发抖的女侍们可以离开了,随后默默走进大门,中央法阵上,是被各种符文枷锁制成的球形结界正困着的连千晟。
嘶吼与挠墙声并起……
这是掌门的意思……韩邵和连千晟都是受害者罢了。
此情此景,慎思铭推断出的结论自己都难以接受。韩邵与她见不得面也是好事,这对双方都好。
他与连千晟对视了一会儿,小狞猫就乖乖地睡着了,仿佛被催眠一般,她摔在地面前一刻,慎思铭接住了她。小小的一只,如同个退了色的布偶安静地躺在慎思铭怀里。他也毫不犹豫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灵药,利落地掰开她的嘴就给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