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电流窜过全身, 唤醒了上官无衣的神志, 在混沌的黑暗中, 上官无衣逐渐苏醒过来，他的手指动了动，感到被什么握住了手。

光线逐渐聚焦在一处, 握着他手的东西缩了回去, 齐思音苍白的面孔映入眼中。分明病着的是他，为何齐思音看上去比他还要憔悴。

“师父。”

齐思音：“你躺好。”

上官无衣：“师父，我昏过去了？”

齐思音点点头，宽慰道：“没事了, 你再歇息一会儿吧。为师就在营地, 有事就喊人去叫为师。”

上官无衣犹豫一会儿，选择和盘托出：“师父, 我最近白日里时常困乏，有时候东西也看不清，可是到了晚上，却看的特别清楚。昨日教导小师弟时, 筋脉中的真气逆流，而且, 近来十分易怒, 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控制住情绪。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走到帘前的齐思音回过头来, 因为隔着一层珠帘, 上官无衣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片刻, 他听见了齐思音的回应：“无衣，师父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上官无衣竟鼻头一酸，可是心底又有些慌乱，总觉得齐思音这一去，会发生些什么。

“师父！”

“又怎么了？”

“方才在梦里，我梦见儿时的事了。”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我与师弟们一起玩耍，在树上抓鸟雀，结果跌了下来，大病了一场，揪着师父的衣角不让师父走，让师父陪我睡觉。其实那时候，我没烧糊涂，只是想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罢了。”

“无衣。”

“自那以后，师父再未陪过无衣了。”

齐思音轻轻叹了一口气，从珠帘后又走回床头前：“是为师忽略了。”

他复在床前坐下，见一缕发丝散在上官无衣的额间，伸手轻轻拨开：“无衣，为师待你好吗？”

“很好。师父是天底下，对无衣最好的人。”

“睡吧，为师就在这儿呢。”

那天晚上，齐思音没有回帐篷。

上官无衣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一个山洞里，四周静悄悄的，石壁上都是粘腻濡湿的青苔，脚下地面也是湿漉漉的，因为山洞里太黑，一时看不清什么。

待他适应了一会儿，眼睛看的清楚许多了，手指擦过石壁，鼻尖一股腥味，耳侧传来水滴的声音，水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最后，竟像下雨似的。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上官无衣的发顶、额头、脸颊，“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山洞里怎么会下雨呢？

上官无衣收回手置在眼下仔细观看，竟是红色的，他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也是红色。

“雨点”渐渐大了，将他打湿大半，他身上的白衣全被染红。他抬起头，整个山洞顶上倒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血水不断从那些尸体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流出来，滴在上官无衣身上，汇集成了血雨。

他终于知道那股腥味是什么了，地面上的积血越来越多，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上官无衣敏锐的感觉到，有个人正立在黑暗深处看着自己。

“谁？”

无人回应。

在这种极度阴森恐怖的环境下，一个藏在黑暗中不知身份的人。

上官无衣迈开步子缓缓向其靠近，想要看清他的真面目……….

“师兄————师兄————”

上官无衣猛地惊醒过来，额间冷汗淋漓。

“师兄，你做噩梦了。”

闻瑾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上官无衣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闻瑾道：“师兄昨日忙了一天，我想着晚上便不去打扰了，昨日与其他师弟们一同习剑后，便回去睡了。一觉睡得太死，竟不知道师兄昏倒了。”闻瑾垂着脑袋，一副愧疚的模样。

上官无衣道：“我没事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闻瑾道：“第二日了。”

上官无衣匆忙起身穿上衣服：“封印找到没有？可是要出发了？”

“师兄，现在才寅时。”

“寅时？”上官无衣这才惊觉帐篷内还是很黑，那么齐思音去哪儿了？

上官无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师兄要去哪里，我也去。”

“你留在这里。”

上官无衣赶到玄虚幻境洞口前时，见看守的弟子们围在一起，中心传来嘶吼声，但是这群弟子们却每一个吭声的。

见上官无衣来了，弟子们垂着头回到了原位，心里看上去颇为复杂。

一时之间，原地就剩下楚克与另一个人。

方才在喊的应该就是这个人，上官无衣走近了才发现这人是百草门门主涂世雄。

涂世雄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了，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头发乱糟糟的，平日里扛在肩上的刀耀武扬威的刀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整个人狼狈至极，像极了丧家之犬。

涂世雄脱力一般顺着石壁滑坐在了地上，嘴唇干裂出血，双目涣散，犹如一尊破败的雕像，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与平日里逞威风的形象天南地北。

嘴里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脸上，才能消减愧疚似的，扇了有是来巴掌，他埋头恸哭起来。

楚克道：“出来的只有五人，百草门只有他走出来了。”

上官无衣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一股火压在胸口，只要一个失控，就会爆发出来。

楚克察觉他的异常：“怎么了？”

“无事。”上官无衣闭了闭眼，强自压下失控，深吸了一口气。

上官无衣：“什么时辰出发？”

“卯时。”

·

万境归一。

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男子立在高台之上，背对着万境归一的教众。

百晓生见他已经无话要说，道：“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教众们纷纷散了。

偌大的议事堂只剩下两人，闻瑾摘下面具露出清俊的面容，这身黑衣十分裁身，更显身形修长。他将面具置在指间把玩：“阿影还没回来？”

百晓生道：“阿影已经回来过了，只是当时主上在和堂主们议事。”

闻瑾挑了挑眉：“哦？洞湖那边可有何异状？”

百晓生道：“封印的位置已经找到，今日卯时他们就会进入玄虚幻境，若是趁这个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瑾道：“你以为那些老家伙没有考虑到这点吗？他们定会留下独孤剑一或是白秋棠，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百晓生算是看出来了，单一个独孤剑一或是白秋棠，闻瑾怎么会放在眼里，说白了，他还不想公开与四大仙门撕破脸面。

闻瑾：“上官无衣如何？”

百晓生：“禀主上，上官无衣昨夜突然昏迷。”

闻瑾横眉一蹙，口吻暴怒，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百晓生眼前：“你为何不告诉我！”

闻瑾身上的魔气更强了，每当遇上与上官无衣有关的事，他就会失控。

百晓生道：“替身来报，齐思音一直陪同在上官无衣身侧，今日寅时才见到上官无衣本人，已经无碍。”

闻瑾的眉心并未抚平，他一手拍在木案上，闭了闭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西境的天比其他地方亮的要早，卯时时分，照月明珠就暂时卸任，晨光初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齐思音、屈闻世、独孤剑一、上官清明、孟舟、荆昱等人入幻境，白秋棠、司徒静、柳青舸、御河负责看守入口，以免魔教来犯，避免出现其他意外。

仙门驻扎的营地已经被清空，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了洞口，今日这一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一行人站在入口处等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

孟舟念道：“这魏老弟怎么还不来？”

青云门掌门司徒静道：“昨晚我还见到师弟了，与他谈了会话，今天早上人就突然不见了。对了齐掌门，昨晚师弟回去的时候与说要去探望一下上官无衣，你见着他了吗？”

齐思音摇了摇头。

一个玄心门弟子跑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掌门，曲…………曲师兄他…………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