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上官无衣在混沌中漂游许久, 意识逐渐回笼, 猛地睁开眼, 眼前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是死了之后所看到的世界吗?连盏灯都没有?”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上官无衣警觉道:“是谁?”
脚步落地的声音, 从声音判断他应该是从什么地方跳下来的。
“我是谁?”那人说起话来的时候, 透着几分玩笑的邪气,“你的救命恩人。”
只从声音判断,这人年纪最多不过二十,说话的时候, 嗓音压的有些低, 音质带着磁性的悦耳。
上官无衣道:“我没死?是你救了我?”
那人又笑。
四周的温度已经不似之前在沙漠中那么高,还透露着几分凉意, 他轻轻挪动了脚步,足底踩的也不是沙粒,他的确已经从沙漠中逃脱了。
那人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直觉奇怪, 又见他虽然睁着眼,可是瞳孔并无焦距, 他走到上官无衣跟前挥了挥手, 上官无衣毫无反应。
那人的指尖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收回了手, 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无衣没有回答。
另一个声音响起:“禀主上, 应当是在沙漠中被日光灼伤了眼睛导致的失明。”
现场还有其他人。
上官无衣明显感觉到那人压抑的情绪:“能不能治好。”
“只是短暂失明, 好好调理过了日子便能恢复。”
那人不吭声了,但上官无衣总感觉一道目光凝滞在自己身上。
“主上。”声音中有所犹豫。
“说。”
那人迟疑地看了上官无衣一眼:“百先生已经带人引那些人去了古木之森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上官无衣猜测到了眼前人的身份:“你是万境归一的人。”
回答他的是一只握住他手腕的手,那人俯身下来,在他耳畔吹着气:“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行了。”
上官无衣心头涌上怪异之感,这感觉又有些熟悉。
上官无衣问他:“我们还在玄虚幻境中?”
“是。”
上官无衣停下不走了,那人回头看他。
上官无衣道:“若是要以我为人质要挟四大仙门,大可不必。”
那人笑:“当然不必,要灭四大仙门,何必一个你。”
“你们所说的古木之森便是封印之地?”
“是。”
“我们离那里多远?”
“越来越远。”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上官无衣:…………………..
所以这人真的不是要用自己做人质,既然如此,他挟持了自己又有何作用?
那人牵着他的手一直向前走,还不时提醒他别踩到地上的树枝碎石。
上官无衣:“我记得我昏迷过去之前,沙漠中出现了一头巨兽,你是如何将我带出来的。”
这次换那人的脚步顿了一下,上官无衣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最后他答非所问:“你们正道中人,不是最讲求知恩图报了吗?”
上官无衣:“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放下你手中的雷霆符。”
上官无衣:………………被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符咒又塞回了袖中,反正自己现下看不见,那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上官无衣摸摸背后:“我的剑呢?”
那人道:“留着剑等你偷袭我吗?”
真是狡猾。
这一路,他的确都在心里算计,什么时候给他一掌,才能顺利逃脱。
“兰茝君子,作为仙门典范,你更应该身体力行,有恩报恩,而非以德报怨啊。”
这一路拖下来时间,上官无衣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在这时候,与这人撕破脸皮,不知道有几分胜算。
他冷冷道:“万境归一乃是魔教,杀戮无数,像你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与我谈恩?”
四周的气压突然低下来,寒风吹彻,有些冷。
那人嗤笑了一声:“你说的对,万境归一是魔教,那你们名门正派又如——————”
那个“何”字还未出口,上官无衣迅速出手用一直藏在他腰间的匕首捅向那人。
预料中的掌力并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上官无衣抓住空隙欲将匕首再向前推进,他的手却被人握住,那人握得很紧,他半分也动弹不得。
上官无衣空出的左手反手便对他胸口拍去,在触到他胸膛时正好被握住。
他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可是那人却不再动作。
这样的动作维持了许久,久到上官无衣手都有些麻时。
他才听到那个男人问他:“你要杀我?”
上官无衣不答,男人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无衣觉得,男人疯了。
万境归一里净是些疯子。
男人恶狠狠道:“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嘴脸!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置救命恩人于死地?!”
上官无衣强自镇定道:“自古正邪不两立。”
“好一个自古正邪不两立,好一个自古正邪不两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将上官无衣已经被化掉掌力的左手手掌向前推近了半分——————牢牢地、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在了他的胸膛。
男子的胸口一片火热,胸腔内“砰砰砰————砰砰砰————”地跳着。他的掌心,还触到了一丝濡湿的液体,有些粘稠。
上官无衣受惊般地想要抽回手掌,那人却用了两只手将它摁的更紧。
情急之下,上官无衣右掌一送,将匕首完全推入那人的腹中。
血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太烫人。
男子终于松开手,上官无衣快速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身体倒地声响起,上官无衣喊了一声:“白凤!”
白凤剑闻言飞回到他手中,他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地上的男子抬头看着上官无衣祭起白凤剑,剑尖直指向自己。
他双目猩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官无衣,却一言不发。
他在等。
等上官无衣对他痛下杀手、或者………………….
四面一丝风也没了,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水流声。
上官无衣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一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专注、却凶残,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将自己咬个粉碎。
“白凤!”他又喊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只要他喊出那个字,他的剑一定会执行那个指令。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拖住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字。
对方是万境归一的人,听称呼,兴许还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今日杀了他,便是为正道除害,他日,不知能拯救多少苍生性命。
可是………..他为什么不逃?
又为什么以身犯险,去沙漠里救自己?
若说他也是误入其中,上官无衣是不会相信的,人在面临困境时,都有极其敏锐的感官,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使他深刻的明白,那个时候的沙漠中,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他左手掌心触碰到的液体——————是血。
他为什么会受伤?还是新鲜的伤口。
只有一个答案。
他不肯回答的如何将他从沙漠巨兽中带出来的答案,就在这里。
白凤倏然落下,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又飞回上官无衣手中。
“你走吧。”
那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里里外外挖个洞,好将他看清楚些:“你不杀我?”
上官无衣狡辩道:“我可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我杀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