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之森上空, 冲天的白色光柱间, 隐现水麒麟的身影。
其高八尺, 长十数丈,四肢粗壮,爪牙锋利, 能轻易将人撕成碎片, 牙尖粘着白丝,甲片不断摩擦着地面,每刮一下都起带起一阵风来。交战时若被它撞一下,都要不省人事。
上官无衣目不能视, 只能凭听觉判断混乱的情势。
阵法分明已经开启, 可是封印并未加强,仍旧消减, 岌岌可危。
每个站在阵法四周的仙门弟子们,手中攥紧雾气,咬牙目视,若是失败,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只被封印了五十年,怒愤暴躁饥渴难耐的上古神兽。
孟舟在阵中指挥道:“就是现在!起!”
四人竖掌结印, 交换方位, 开始走阵。
光柱剧缩,压下水麒麟, 上古神兽仰头咆哮, 利爪不断攻击着围困他的光柱。
山体崩摧, 岩土上的古木被连根拔起,林间飞禽猛兽四处奔逃。
孟舟咬牙道:“坚持住!就要成功了!”
独孤剑一与屈闻世御剑盘旋在四周,死死盯着阵法,手指因紧张捏的发白。
六丈————五丈————四丈————三丈————两丈————
眼见着水麒麟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压了回去——
彼时,几声弦响。
在座人皆是一惊。
“什么声音?!”
孟舟、荆昱、齐思音、上官清明四人面色各异。
上官清明还算淡定,孟舟暴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荆昱的眉心深如沟壑,四人之中齐思音最早听到琴声,弦响的一刻,他的脸瞬间褪了血色。
水麒麟意识到阵法在减弱,趁机暴动,渴望冲出封印。
琴声越演越烈,水麒麟像是被其激励,口中咆哮不断,阵法的光芒明明灭灭,像是随时会被冲散。
水麒麟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主阵的四人不得不后撤三丈。
在方才山崩中幸存下来的弟子看着水麒麟对他们张开的血盆大口,腿不断地打着颤。
古木之森不远处,戴着面具的万境归一之主立在一根树枝上旁观这一切。
琴声初现的刹那,他身侧的百晓生神色骤变。
“这是何声音?”
百晓生道:“回主上,是《酒狂》!”
“《酒狂》?”
百晓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是琴魔。”
古木之森中,终于有人听出来了这首曲子。
锦瑟门掌门轩辕博双瞳剧睁:“这————这是————《酒狂》!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个他是谁?”
屈闻世也认出来了这个琴音,他的胸口满腔怒火,一鞭子便向轩辕博甩了过去:“住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五十年前就死了!”
恐惧让轩辕博癫狂起来:“你听不出来吗?你明明听出来了!是琴魔,是琴魔!他回来了!完了,他真的回来了,水麒麟是他的坐骑,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谁也逃不了,谁也逃不了………..”
众弟子听到琴魔二字,既有惊讶也有茫然,他们之间不少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琴魔,仙门前辈们都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新一代知道他是个很可怕的人物,但是却并未切身体会过那种恐惧。
轩辕博大喊道:“锦瑟门众弟子听我命令,后退!”
屈闻世斥道:“你疯了!”
进入玄虚幻境之前,他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封印失败,天爵门掌门独孤剑一、玄心门掌门屈闻世、锦瑟门掌门轩辕博、飞来门掌门徐明谓将会使用补天阵,现场众弟子助阵,合力将其镇压。
若是他们也失败,一切就要交给守在入口的白秋棠、司徒静等人。
他们设下了三道防线,眼下轩辕博竟要临阵脱逃。
锦瑟门弟子见掌门发话,又看水麒麟如此凶残,转身都想跑。
凌人剑气荡过,将他们扫了回去。
剑无极凌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要走的,尽管试试看。”
轩辕博被恐惧支配了理智,对百里瞳大喊道:“愣着干嘛!快带他们后退!”
他当年并未参战,可是却切身体会过琴魔的强大与残酷,锦瑟门是在他手里重建的。
当年琴魔血洗仙门时,锦瑟门便是其中一个,轩辕博被师兄弟们的尸体压在底下,空气中全是刺鼻的血腥味,他在狭窄的黑暗中大气不敢喘一声,死去的师兄的眼睛就那样盯着他。
黑暗之中,他听见一阵徐徐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响起。
紧接着,是他受了重伤的师父虚弱的声音:“你来了。”
“我来了。”那声音干净好听,还透着几分笑意。
随后,一声弦响,随后是尸体落地的声音。
轩辕博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他又慌又怕,如今锦瑟门只剩下他一个活口,他怕被发现与其他是兄弟们一样惨死。
也不知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他透过尸体间的缝隙,瞥见了一道湛白的衣角随着走动被轻轻扬起。
那人头发很长,瀑布似的垂到了脚腕。
曾经一度,轩辕博都以为琴魔是个女人。
血洗六仙门,诛杀三千人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而如今,这个人回来了。
孟舟等人发现了阵外的异常,神色肃穆的齐思音开口道:“专心,别被打乱!”
《酒狂》落幕,《谓我》登场,水麒麟听到熟悉的琴曲,攻击力更为强悍。
荆昱咬牙道:“这样不行,阿恒,得叫人过来压阵!”
可是那边正闹的不可开交,剑无极与锦瑟门的人都交上了手,屈闻世也与轩辕博大打出手。
豆大的汗珠自每个人的额角滑落,阵法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的惨白。
一直未开口的上官清明咬牙道:“不行————坚持不住了!”
水麒麟对着上官清明的方向吐出一口烈焰,隔着阵法,将人甩了出去。
四人只剩下三人,余下三人立即变换方位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铁三角。
荆昱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我们都会被反噬。”
一道阴影掠过,他们身上的压力变小了。
齐思音一抬头:“无衣。”
上官无衣正在上方为他们压阵。
一直在劝架的独孤剑一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火速前来压阵。
阵法暂时被稳固住,水麒麟狂啸不止。
荆昱自嘲道:“现在,我们又能再多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了。”
孟舟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脱阵,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齐思音目光掠过上官无衣,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荆昱道:“没错,我数一二三,我们就脱阵。”
脱阵需要同步进行,因为距离太远,负责压阵的两个人很有可能无法听清指令与他们一同脱阵。
“一————二————”
在荆昱喊出“三”的时候,齐思音向前推了一掌。
荆昱道:“齐思音你疯了!这样我们谁都走不了!”
齐思音道:“那就谁也不走了!”
荆昱道:“你是为了你无衣,你要知道无论是水麒麟冲破封印,还是他真的回来了,以你与琴魔之间的恩怨,他会放过他吗?”
齐思音冷冷道:“住口!”
第三首琴曲《坐忘》也接近尾声,荆昱道:“你说下一首会是什么?”
其实他们都清楚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是琴魔最狠戾的琴曲《素问三杀》,当年的仙魔两道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天底下,无人能活着逃过《素问三杀》。
《酒狂》乱智,《谓我》拨情,《坐忘》忘我,《素问三杀》取命。
水麒麟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封印,荆昱正色道:“看来,我们都等不到《素问三杀》了。”
方才跟在上官无衣身后的天音门弟子赶来:“掌门!师兄!”
其中有个有眼力劲的弟子,镇定地发出指令:“你们几个去左边,我们去右边,定将拼命全力护阵!”
“是!”
屈闻世狠狠抽了轩辕博一鞭,才将人制服,即刻抽身发号施令:“玄心门弟子前去护阵!”
“是!”
楚克命令道:“天爵门弟子听命,护阵!”
“是!”
“飞来门弟子听命,护阵!”
“是!”
轩辕博从地上爬起来,从口中啐出一口血,抬眼一看,百里瞳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轩辕博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点了点头。
百里瞳得了首肯,正色道:“锦瑟门弟子听命,护阵!”
“是!”
众人齐齐发力,一时之间,阵法的大忙盛的许多人睁不开眼睛,阵法中心,旋起大风。
在阵法与水麒麟的冲击中,玄虚幻境翻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