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出声的屈闻世面对台上的说书人喝道:“便是你在此满口胡言, 污蔑齐掌门!”
现场众人无不惊诧,谁人都知道, 玄心门掌门屈闻世素来与齐思音不和,怎么如今竟为齐思音动起怒来。
那说书老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屈闻世,屈闻世在他神情呆滞的脸上看出了异常。
他一掌扫过, 惊得四周的人连滚带爬, 在屈闻世凌厉的掌风中,须臾之间,一动不动的说书人被击中,只听“咔咔咔”几声,一堆木头掉落在地上,木头的关节处还缠着提线。
“这!竟是一只提线木偶!”
“哼!”屈闻世冷哼一声,甩甩衣袖阔步离开了客栈。
在屈闻世眼中,正魔大战是牺牲了无数先辈的鲜血换来的,此人看似在污蔑齐思音, 往深处了想, 就是在污蔑所有为了卫道牺牲的人。为了剿灭万境归一,多少人为之付出了生命,可这来之不易的胜果到了此人口中, 便成了齐思音牺牲色相委身于琴魔换来的,要他如何不愤怒!
一个声音响起:“没曾想, 这玄心门屈闻世也是个性情中人。”
上官无衣与闻瑾闻声看去, 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鬼也门少主荆清。
上官无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荆清今日穿一身白绸, 外罩一件蓝纱衣, 足底踏着银绣云纹靴,手上握一把折扇,白玉束冠,当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他用促狭而暧昧的目光在上官无衣与闻瑾的身上扫过,随后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荆清身后跟着一对双胞胎兄弟,二人都冷着一张脸,外人看上去完全无法分清他们谁是谁。
多年的不甘与对视使得荆清在面对上官无衣的提问时形成了条件反射性的反唇相讥:“你能来这儿?我就不能来了?”
见上官无衣转身要走,荆清哎了两声。
他摇了摇扇子,慢悠悠踱到上官无衣身前:“我话还没说完呢。”
上官无衣瞥他一眼。
上官无衣的眼神太过敷衍,荆清唰一下收了扇子,有些恼火的跺了跺脚,过一会儿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被眼前这个伪君子激怒。
他道:“我来是为了调查一桩案子。”
上官无衣:“什么案子?”
荆清道:“上次血窟一案,由我们鬼也门负责善后,虽然最后的罪责被理所应当的归咎到了殷灵子身上,但是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上官无衣心里一坠,他动了动喉结,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有何不对?”
荆清道:“临江镇的案子也是由我们鬼也门负责调查,我发现之前的案子里遇害的都是些普通人,殷灵子是在拿他们炼尸阵。血窟里的一幕,很容易就让碰人误以为这也是个尸阵,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我们需要思考两个问题:一,法力。血窟里遇害的都是仙道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无一不法力高深,最弱的修为也有元婴,最高的已经达到了大乘,殷灵子巅峰时也不过分神,那他是如何杀死大乘修士的?二,时间。血窟里最早的失踪者失踪于十年前,殷灵子最早布下槐树林迷阵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而炼尸阵的阵法是在七年前左右才发挥功效,这其中有三年的时间差。”
荆清在他围着他们绕了一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上官无衣冷言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殷灵子已死,他已经认罪,你再追究又有什么意思呢?”
荆清嗤笑一声:“堂堂兰茝君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闻瑾感觉到上官无衣的不悦,冷冷瞥了意欲得寸进尺的荆清一眼。
荆清后退两步:“瞧瞧你们这伉俪情深的样子,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上官无衣:………………
荆清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齐思音。”
上官无衣脚步一顿:“什么?”
荆清道:“有件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当今世上最熟悉上官清明的便是你的师父齐思音,那么,他怎么会认不出真假六爻君子呢?”
衣袖下,上官无衣不自觉绞起了手指:“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谁都会认错。”
荆清意味深长道:“或许吧。”
走出客栈,闻瑾见上官无衣健步如飞,他走动的时候,风带起衣摆,上官无衣的手指被绞的通红。
闻瑾看见了快步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他,上官无衣皱着眉甩了他几把,没将人甩开。
此时此刻,街上已经有人在看他们。
上官无衣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小孩,闻瑾喊了他好几声,最后无奈将人拉进怀里,一遍一遍地拍着他的后背,才将人安抚下来。
闻瑾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师兄。”
上官无衣渐渐平息下来,今日听到那个木偶人说的话,说到上官清明与甄月一起投身火海时,不知为何他的心间涌上了一股异样的酸楚。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闻瑾的衣襟,强自忍耐,嗅着青年身上熟悉好闻的气味,他才压下心头莫名激涌的情绪。
过了良久,他才意识到这是在街上。
他抬起眼时,正与几个姑娘对上眼神,那些姑娘正中他的视线,捂着嘴红着脸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