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瑾委屈巴巴道:“我今天都没见过师兄。”
“你见过了。”
闻瑾:“什么时候?”
上官无衣:“现在。”
闻瑾:…………
上官无衣见他还打算说什么,急忙下了最后通牒:“今日不沐浴,你就别上床了。”
闻瑾:…………
总算是洗干净躺上了床,闻瑾火急火燎的就往上官无衣身边挪,没料,在与上官无衣几寸时,空气中像是有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了。
闻瑾:“师兄,你居然用隔墙咒。师兄~”
上官无衣冷漠无情道:“睡觉。”
闻瑾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上官无衣,却无法触碰到他,他甚至开始有些想念,只能抱着他入眠的时刻了。
过了许久,闻瑾心痒难耐,毫无睡意。
身侧人一直没动静,他以为上官无衣已经睡着时,不料上官无衣却突然开口问道:“你睡了吗?”
“没有呢师兄。”闻瑾顿时精神抖擞。
莫不是师兄与他一样,也因为想念自己而无法入眠吗?
上官无衣脑子里自然没有他这些想法,他是想与闻瑾说百晓生的事,可是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如今他还是天音门上官无衣,以身份而言,应当与万境归一势如水火,闻瑾不防备于他已是最大的信任,他又有何立场,在闻瑾面前议论他的属下,这样他与那些吹枕边风的人有何不同?
上官无衣心下思量了一番,决定试着旁敲侧击提醒闻瑾。
他问道:“你不在这万境归一时,都是由谁管理教内事宜?”
闻瑾也不疑他,如实答道:“平日负责教内安全事宜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主,而代掌宗主之职的是百晓生。”
上官无衣道:“你很信任他。”
闻瑾道:“师兄忘了,前世我执意入魔,教中四分五裂,百晓生从始至终都追随于我,从未有过二心。我自然信任他,况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师兄不是也懂?”
的确,仅从前世来看,闻瑾有一百万个理由信任百晓生。
上官无衣道:“你如今乃是一教之主,身上系着万千教众的性命,无论对何,总要留个心眼。”
闻瑾却道:“我自小在市井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间的丑恶,从前世到今生,更是深知人世的恶意。只是,我在世上最信的有三人。一个是师兄,一个是阿姐,一个便是百晓生。”
上官无衣沉默下来。
他的脑海中又闪过离别当日,阿姐扶簪的动作以及那如火的唇色,还有那意欲不明的笑意。
上官无衣蓦地有些心酸,闻瑾最信任的三个人都背叛了他。
第二日,闻瑾突然起了兴致与上官无衣一同去逛听雪阁。
他道:“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吸引着师兄,每日都要前来。听闻这楼里有雪女,不知是真是假,难不成师兄真是为这雪女前来?”
他到处飞醋横吃,上官无衣已经习以为常,这时候,已经连个白眼都不愿意翻给他了。
踏进听雪阁地一刻,闻瑾握住了上官无衣的手,上官无衣看他,闻瑾嬉皮笑脸道:“师兄,我手冷。”
上官无衣由他去了,二人牵着手缓慢踏过积雪。
行至湖心亭,湖心亭中摆着一把古琴。
闻瑾的目光停留在那把琴上,琴身左侧被人刻意隐去三个字,看不大清,却引起了闻瑾的注意。
上官无衣以为他对这把琴感兴趣。
闻瑾问他:“师兄换琴了?”
上官无衣道:“我也忘了具体是哪天,我来这听雪阁时,这把琴就在这里了,后来一直无人来取,我问了旁人,无人知道这把琴的主人是谁。这琴的做工精巧,音质极佳,也不知谁何人竟抛下了这么好的琴。”
闻瑾道:“师兄弹过了?”
上官无衣道:“偶尔弹弹,心烦意乱时,弹这把琴,觉得心思都平静不少。”
其实上官无衣只说了一半的事,这把琴对他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他初见它时便挪不开眼。
后来,某日他被苦痛折磨的不堪一击时,无意之间拨动了琴弦,削骨噬心的痛楚缓解下来,上官无衣惊觉,这把琴对他竟有着缓解痛楚的魔力。
闻瑾若有所想。
万境归一的前主人琴魔善琴,出于对琴魔的畏惧,万境归一之中别说是弹琴,连任何的乐器都不敢碰,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如今闻瑾重组万境归一。
据他所知,万境归一中人,无一人奏乐,对琴弦更是有着天生的畏惧,那么,又是何人的琴遗落在此呢?
闻瑾道:“师兄,可否为我弹奏一首。”
上官无衣点点头。
上官无衣盘膝端坐在琴前,腰杆秀挺,纤长温润的手指缓慢地扫过琴弦。
漫天雪花之中,琴声婉转清瑟。
满池莲花拥簇的湖心亭上,闻瑾深情款款地望着弄琴之人。
黑影忽然出现:“主上。”
闻瑾不悦地蹙了蹙眉。
上官无衣手下琴声未歇:“你们说你们的,不必理会我。”
黑影道:“前些日子,主上让我追查的事情鬼也门那边已经有了眉目,只是鬼也门少主说他要当面与主上谈。”
“哦?”闻瑾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漫天飞雪之间,荆清手执一把蓝伞从天而降,少年独有的笑声清朗:“闻宗主,原谅我不请自来了。”
一听见这人的声音,上官无衣的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果然听见这人嘲讽的声音:“哟,我说此次围剿,兰茝君子怎么这么久都没露过面,原来在这儿做客呢。”
上官无衣:…………….
上官无衣注意到,荆清的腰上别了一块玉佩,他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荆清也不吝啬,走近一些让他放心大胆的瞧,上官无衣这才认出————这竟是玄烨的东西。
玄烨幼年丧亲,被送到了天音门。
那块玉佩时他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玄烨曾说这玉佩是他们家家传之宝,他娘告诉过他,长大后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将此物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人家。
只是,这块玉佩怎会在荆清这里?
荆清一眼便看出上官无衣所想,他道:“前几日,那傻子被人骗去赌坊坑了一笔,无钱还债,幸好遇到小爷我出手相助,这东西是他用来感谢我的。”
上官无衣:…………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一看就是荆清从他那个天真的二师弟手里抢来的。
闻瑾走到上官无衣身前,将他与荆清隔开:“你有什么话非要当面与我说。”
荆清正色道:“这事事关重要,我不放心告诉别人,只有我亲自来与你讲了。”
上官无衣的注意力却在荆清所说的“围剿”上,很快荆清所说的另一件事就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荆清看了上官无衣一眼:“你确定要在他面前说?”
闻瑾道:“我与师兄之间没有秘密。”
荆清笑道:“好个没有秘密,只是我怕是闻宗主一厢情愿了。”
荆清是个聪明人,话只点到为止,既然闻瑾不介意,黑影已经退下,眼下只有他们三人,他坦白道:“你让我查的有关闻家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为了调查你所要的情报,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天机阁,都没找到任何消息,后来,还是在我父亲的房间里一个极为隐秘的地下通道中找到了卷宗。
“里面的内容,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荆清的视线一点点将闻瑾打量,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摸个透。
闻瑾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荆清道:“我还奇怪你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怎么会不动声息的成为了万境归一之主。原来,你并非常人。”
闻瑾眼中一闪而过困惑,可是并未被荆清捕捉。
前生他被齐思音一掌打入悬崖,而后被楚河救起,虽然最后楚河最后放开了手,但他命大活了下来。而后,有人带走了他,他以为自己获救了,却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地狱,那人蒙住他的眼睛,剜走了他的金丹,放干了他的血,将他抛弃在黑暗深渊之中慢慢等死。
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时候,奇迹出现了,黑暗深渊中的魔气使他焕然新生,他非但大难不死,还觉醒了自己体内的魔族血脉,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他的血统到底由何而来。所以今生,闻瑾一直在追查自己的身世。
荆清道:“我真没想到,魔祖白岩在人间居然留有血脉,你们闻家居然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可惜啊。”
闻瑾与上官无衣皆是一震。
————魔祖————白岩?
听荆清的意思,闻家一脉是白岩的后人。
荆清道:“既然是你的家族史,应当就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闻瑾道:“你说。”
荆清:……………….
荆清道:“珈蓝中的神君仙君,对其血脉有着传承的作用,师祖为神即世代为神,始祖若陨落堕入魔道,世代便受其诅咒,永世为魔体。只是白岩非真魔,他的后人亦非真魔,若想成为真正的魔,还得在七星连珠之日亲手斩尽心爱之人,跑去七情六欲才可入魔,成为仅次于真魔的天魔。闻家人隐姓埋名,避于尘世之外,直到十五年前闻家被人杀害。
“你叫我查的那副画像,的确是天音门齐思音。据我所知,当年齐思音与你父亲闻谦相识在前去采摘天山雪莲的路上,天山遇险,二人成为了生死之交。只是,闻谦并不知齐思音真正身份。不知何故,齐思音也一直隐姓埋名与你父亲来往。”
听到这里,上官无衣不自觉绞起了手指。
“这一点太过蹊跷,我合理怀疑齐思音是否与闻家惨案有关,于是着手调查,可是闻谦死的当日,齐思音正在山门中给弟子讲课。”
闻言,闻瑾心里说不来什么滋味,一直以来,他心间一直有股不详的预感,好不容易有些眉目时,他有些兴奋。可是发现是这件事或许与齐思音有关时,他的心里极为复杂,从他的立场出发就说前世齐思音给他的那一掌,就足以让他将其千刀万剐,可是如今,情势却大不相同了。
他何尝看不出来,上官无衣与齐思音之间师徒之情看的极重,若是自己对齐思音下手,恐怕上官无衣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还不等闻瑾开口,上官无衣道:“我先回去了。”
荆清拦在他身前:“兰茝君子,你这一走,显得不是很待见我啊。”
我待不待见你,你心里能没点逼数吗?
上官无衣眼下并无心情与他争口舌之强,只冷淡的扫了荆清一眼。
荆清的目光越过他,问闻瑾:“这件事竟被存放在我父亲的密道里,说明保密性极高,我曾打听过,整个仙道之中并无人知道闻家,据我说知你从小在市井中流浪长大,那你又是如何查到自己的身世的?”
闻瑾眉心一簇:“不是你写信告诉我的?”
荆清俱是一愣:“这几月,我未曾主动给你写过信啊。”
三人俱发现其中蹊跷。
如果不是荆清给闻瑾写的信,那么真正给闻瑾写信的人是谁?
上官无衣不自觉想起闻瑾之前与他说的阿青一事,阿青也是收到了一封信才找到了苦海无涯。
仔细想来,从不死之城开始,魔祖白岩、叶愠辞、阿青、陈鸳、枯叶、木偶人,这些人看似毫不相干,可是其中的人物关系都指向着一个人。
而且,背后人计谋之深,竟是一环扣着一环,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般简单。
原本满怀复杂的期望,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间时,上官无衣明显感觉到闻瑾情绪的异样。
他今晚竟分外的安分守己。
上官无衣揣测,闻瑾大约是在为自己的身世,以及家人惨死无法报仇而难以心安。想起闻瑾在苦海无涯时给他看的画像,以及荆清说的话..............................
第一次,上官无衣主动向闻瑾靠近,随后他像闻瑾无数次对他做的那样,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伸出手拥住他。
拥住他的一刹那,上官无衣的内心竟也感觉到了片刻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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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瑾神色激动道:“师兄,可以吗?”
上官无衣不解风情道:“不可以。”
闻瑾听了他这个回答,不知是该气还是笑:“师兄,你真是会扫兴。”
上官无衣道:“休息吧。”
闻瑾“嗯”了一声。
闻瑾只是拥着他,并无其他动作,他嗅着上官无衣身上的浅淡香气,躁动的心绪被一点一点的抚平。
过了良久,闻瑾方才开口道:“师兄,我发现你最近都不吃药了,你的身体好了吗?需不需要去找鬼医看看。”
上官无衣道:“已经痊愈了。”
闻瑾道:“师兄,我每天都比前一天多喜欢你一点。从前师兄问我能不能放下仇恨,若是前生,我必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是如今,我这般喜欢师兄,我甚至想过,若是师兄拿自己威胁与我,我想,我大概真的会放弃报仇。”
上官无衣心旌一动。
“可是师兄,我最近时常有种感觉,感觉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随时会离我而去。哪怕被天下人敌视,哪怕被千刀万剐我都可以承受,但是我不能忍受,师兄骗我,师兄不喜欢我,师兄不在我身边。
“我现在抱着师兄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师兄,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上官无衣神色黯淡,并不证明回答闻瑾的话,只道:“很晚了,该休息了。”
后半夜时,月上三竿,清凉月光洒进房内。
还不等他们入眠,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脚步声踏踏踏地响着,房间内被四处奔走的火把照的忽明忽暗:“快快快!!!”
方才有些睡意的上官无衣警惕地爬起身,闻瑾也已经醒了过来。
上官无衣道:“怎么了?”
闻瑾看上去却淡定的很,想必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闻瑾不急不缓地穿上了外衣,与上官无衣道:“师兄,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他整理了衣冠,踏出门去。
上官无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爬起身穿好衣物,走出门想要一探究竟。
围墙外头火光铮亮,脚步声踏踏,不绝于耳,少说有数千人,这次阵仗够大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聚起这么多人?甚至连闻瑾也被惊动了。
走廊那头,画廊气喘吁吁的跑来,脸因为疾跑的缘故红扑扑的:“公、公子,你与.....与.......主......主上没事儿吧?”
上官无衣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望无际的暗黑天际,突然窜出几道剑光,随后被地面上的红色光束自半空中击落,武器搏斗声响起。
画廊急道:“公子,以四大仙门为首,联合其他仙门一同攻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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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估了自己,没写到虐的部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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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凉忆亦凉心 1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