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衣的脑袋刺痛了一瞬, 还是身侧的御河扶住了他:“怎么了, 无衣?”
上官无衣晃了晃脑袋:“无事。”
整堂会议结束,上官无衣只记下了两件事:
其一, 再过七日,他们要趁胜追击一举歼灭万境归一;
其二, 屈闻世的弟子束游子说得到最新情报, 万境归一之主失踪已近两个月, 如今的万境归一如同一层铁皮, 看着难破, 但是只要找准利器,就能将其一举攻破。
在听到束游子那句“万境归一之主失踪已近两个月时”,他的心跳恶狠狠地漏了一拍。
散会时,楚克出声喊住他们:“上官兄,御兄!”
上官无衣与御河停下脚步,楚克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许久不见了,不如一起下山喝几杯如何?”
齐思音对他管教的极为严格, 上官无衣平日鲜少沾酒,只是近日他总觉得心烦气躁, 于是便应承下来。
楚克要他们二人先去殿外等一会儿, 他再叫个人, 上官无衣与御河走到殿外等他。
上官无衣有些好奇, 如今剑无极不在, 不知楚克会叫上谁。
御河道:“上次我们几人聚在一起喝酒还是五年前的事。”
此事上官无衣也记得, 五年前有传北海出了一件旷世神器, 四大仙门最早得到消息,派了各自最得意的弟子前去争夺神器,四人为此大打出手,打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不料那所谓的神器不过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玉环,因玉环出生之地乃是北海灵气汇聚之处,所以勘察出了错。
这事实在荒谬,一度成为仙门笑柄。
不过要丢脸也是大家一起丢,所以也就没有独自丢脸那么难堪了。
按理说打完之后,应该各回各派,各找各师。
只是,楚克突然说既然仙门四子难得都在,不如大家一起喝个酒聚一聚。
上官无衣与御河还算好说话,那曲怀觞却是个眼高于顶,极为孤傲之人,上官无衣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曲怀觞也应承下来。
三个时辰后,天爵门弟子买来了足足六十坛酒,四人坐在桂花树下痛饮了三天三夜。
四人第一次放下门派与成见,时而高谈阔论,时而拔剑论功,畅所欲言,快活肆意,一醉方休。
曲怀觞最先醒来,而后财大气粗地留下了所有的买酒钱,在他们酒醒前便扬长而去。
此事让上官无衣印象深刻,他生平第一次发现曲怀觞竟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天爵门看似像模像样,但是作为竞争对手,四大仙门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天爵门经济拮据,这六十坛好酒,恐怕都能抵上他们门派一个月的开销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聚会。
如今曲怀觞叛逃出玄心门。
仙门四子再难聚首。
此时,楚克回来了,上官无衣纵目望去,见他身后跟着的人竟是玄心门束游子。
他暗下感叹,独孤剑一这长袖善舞的本事后继有人,想必宽心不少。
两个时辰后,四人在一间客栈落座。
这束游子也是财大气粗,刚进店门就扔给店小二一大锭银子,包下了整间客栈。
上官无衣突然明白,楚克为何要叫上他了。
这年头没,谁不想有个人傻钱多的朋友!
四人落座,御河道:“束师弟如此喜好清幽。”
束游子抿一口店小二刚为他斟上的茶水:“习惯了。”
上官无衣觉得有些奇怪,就连八卦仙门都评,玄心门是最爱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及最爱搅混水的门派,束游子这个性怎么看也与玄心门的基本路线不符啊。
好酒上桌,清酒入樽。
楚克嫌酒杯太小,要小二换了大碗,束游子手里捏着精致小巧的酒杯,面露一丝尴尬,但也没多说什么,与他人一样换上了大碗。
楚克一直想要炒热气氛,只是大家都各怀心事,这顿酒喝的还是闷闷的。
御河兀的来了一句:“不知溯祁君如今在何处。”
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上官无衣从中调解了一下气氛,说了几桩山门里的趣事,其中有一桩说起他二师弟偷喝霍澄肆的藏酒,后来被齐思音责罚之事。
没料少言寡语的束游子却对他说的话题极为感兴趣:“一直听闻齐掌门为人严肃,冷面冷情,不知是否如此?”
上官无衣道:“师父他平日里看着是对我们严厉了些,可实际上待我们都是极为疼爱的。”
束游子又问:“兰茝君,冒昧问一句,此次为何是由兰茝君前来参会,另外,一个多月前,众人第一次进攻万境归一时,齐掌门为何突然撤回了山门?”
上官无衣听着束游子的意思,倒好像是在说齐思音贪生怕死,他们天音门畏战似的。当下对束游子一点都提不起好感来。
只是眼下御河与楚克都在,束游子问的这样直白,他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于是说明齐思音闭关一事。
虽未说缘由,但是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齐思音是因为受伤而不得已闭关的。
御河见形势不对,话题一转,说起万境归一的局势。
毕竟这些日子主要是由玄心门在安排战术,而后由其他门派的掌门商量具体事宜,束游子如今在曲怀觞面前最为得宠,对比起他们而言,他最为了解万境归一的形势。
束游子滔滔不绝,上官无衣听的认真。
束游子对万境归一的地形已经人员还要势力分布都极为清楚,上官无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束游子对万境归一的熟悉程度高的有些过分了。
他甚至觉得,万境归一的宗主知道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谈话的时间总是很快过去,御河与楚克心里好像都藏了些事儿,两个人闷头喝了不少酒,快天黑的时候,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为此,上官无衣与束游子不得不安排他们在此处住一晚。
上官无衣与束游子分别将御河与楚克送回房。
上官无衣将御河抬回房间时,御河突然一把抓住了他,他醉醺醺的喊着:“无衣,无衣,你不记得我了吗?”
御河的手抓的很紧,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将手从御河手中挣脱。
他将这醉鬼一把推倒在床,御河躺在床上,嘴里还喃喃着:“你忘了吗,你说过,我们是,我们是……”
上官无衣侧耳去听,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完全听不见后续了。
他试着摇了摇御河,对方却已经睡过去了。
上官无衣虽然也喝了几杯,但是还未醉。
眼下刚刚入夜,他心事困顿,毫无睡意,正好去外头走走醒醒脑子。
客栈后头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方石凳,上官无衣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而后在石凳上坐下来。
方才有几分醉意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画面。
画面中有篝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纵情高歌,大口喝酒,肆意欢笑。
可是那些人的面容却模糊的看不清楚。
昏昏沉沉间,他好像听见有一个声音伏在他的耳际,轻声喊道:“师兄。”
他曾经一度以为这句师兄是玄烨喊的,可是心底深处,他又将这个猜想否认。
天际乌云消散,清湛月光洒在他的肩头。
上官无衣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犬吠声。
他条件反射的从石凳上弹了起来,手脚麻利地爬上了石桌,潜意识中为了寻求更牢靠的庇护,他身形一跃,跳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他紧紧抱着树干回过头去,一只黑色的恶犬正龇牙咧嘴的看着他。
那一瞬,他好像被什么击中————
这一幕,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好像从前他也曾被一只狗逼上树,而后被人看见,窘迫不堪。
最后那人掷出一个肉包,为他赶走了那只恶犬。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而…………那人…………是谁?
那狗又呲牙咧嘴的冲他吼起来,上官无衣三魂都要吓掉了两缕,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回忆了。
他看也不敢向下看,心底却殷殷期待,此时此刻,那人会再来救他。
过了不到一刻的功夫,下方传来脚步声,来人似乎踢了那狗一脚,那恶犬呜咽一声跑远了。
上官无衣猛地向下看去,见束游子正立在树底下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