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男子移步至夙凰对面坐下,一只手将银色面具缓缓摘下,脚腕处的碎铃余音缭绕。
“你生我则存,你死则我亡,没有不相干之说。”
说着拿起瓷壶边的茶杯正欲一饮,未到唇边便落了空。红衣男子依旧一脸温和道:“你当真是因他另类疯魔了,茶杯都不容许碰的。”
夙凰轻放下手中早已经凉透的茶杯,抬眸一脸平静地看着对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该庆幸失而复得。”
红衣男子像是听见了一个荒诞的笑话,轻声道:“这不是你丢弃自己一半魔魂逃出来的理由。”
“失而复得的,是你,不是我。”
夙凰抬眸定定地看道:“魔身鬼道,必得其反,力不从心的是你。”
红衣男子起身前倾,将二人额头紧紧相抵,字字清晰道:“无心,又何来从心之说?造就我的,是你原本的恨,对仙门百家的恨,对普渡众生却对他见死不救的神佛的恨,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目睹他被锢魔铁穿透肩骨的恨。”
“你无我,便是残缺的。你的身体会越发可怜,直到,永眠。”
“在那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你原本的夙愿。”
夙凰薄唇微抿,眸子已然幽深,嗤笑一声:“接受你?成为我还是成为你?”
“不是我,也不是你,是那个有血有肉有恨的,活在九界潭里的,夙-聊-歌。”红衣男子温和应着。
“痴心妄想。”夙凰冷冷对上那双银色眸子又道:“跟自己谈条件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眼前人轻笑一声,化为万千血色的蝶,随着风流隐没结界边际。
夙凰静默起身,没入桃林,透过微风,与桃瓣对语。
“多些时间陪他,还是……快些时间毁了他?”
夙凰记得,小的时候他便对自己说:“阿夙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能染了他人的血明白吗?”
他,明白。
未曾忘过。
他没有淹没在怨气里,他撕裂了自己的魂,满怀希冀地逃了出来。
出来,寻你,护你。
书间的房门被人轻手推开又掩上。凤寒端坐在案前纹丝不动,像是没有察觉任何动静。
一缕墨发从旁侧飘入视线,错乱了文集上的字眼。
“道长在看什么?”随着问语,身后覆上一层温度,一双白净的手围在身前。
凤寒不语,却是合上了文集。
像往常一样,夙凰用脸轻轻蹭着他的肩,想要接近那处令他心疼不已的痕迹。可不同以往的是,现在他,心里有点慌,却只能装作未发生任何事。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对自己失望。
夙凰缓缓将手向上移去,想要再次去细看身前人肩头那锢魔铁留下的一道疤痕。经过心房处时,夙凰不禁多停了些时间。心脏的怦然透过衣料直抵夙凰手心,然而那只是普普通通的心跳,本该存在的气息却已荡然无存。夙凰心底一惊,面色慌了起来,冷了彻底。手中蹿出一团黑红色灵力,欲要探个彻底。
“仙尊,拜青师老回来了。”阁门处传来一阵微微的敲门声。
夙凰闻声顿住动作,眸里银色幽深到底。这无心阁虽常来着,但几乎无人来打扰,若有人前来传话,便不会是琐碎之事,更是在这晌午午休之时。
凤寒淡淡“嗯”了一声,阁门处的弟子便离开了。
夙凰自觉起身不去耽误他的事情,只是随着凤寒去了云堂。
夙凰面色微寒,思绪早已经飘去了远方。
再次抬起眼时,便见云堂内那身同样有着浅蓝色衣边的雪袍。
凤氏亲眷。
像是察觉身后的来人,那人转过身,面色温和道:“阿寒。”
夙凰眯了眯眼睛,不料身旁人竟应道:“兄长。”
夙凰眼底更深,周遭起了一分肃杀的气息。
兄长?他何时又多了个兄长?
“捏造是非。”夙凰眼角微抬,平日的温和成了一脸愠怒睥睨。仿佛是在嘲笑一群无知的孩提。
云堂数十人皆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时而有人隐隐一句“不知尊卑”。
凤寒闻声看向他,似乎是在问他何出此言。凤凉城也起了身,隐隐感到了什么,正欲阻止。
“这位便是聊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