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接了银两,又经过跑腿的,再到工匠手里。
握过的铁器,还多少留下些铁锈了。这银两过手,哪有不贪的。一层层贪下来,到工匠手里不剩多少了。
工匠看着剩下的可怜银两,在杨泗庙转了几圈,恁是不知何从下手。
茶不思,饭不想,最后一朝顿悟,把门楣上“杨泗庙”三个字重新雕刻,再把杨泗爷爷石像浓墨重彩一番,也就完事了,乐呵呵的卷起剩下的银两,该干嘛干嘛去了。
重新“修缮”后的杨泗爷爷一直笑,笑得特邪乎。
“真他娘晦气。”
杨泗庙内传出一声怨骂,声音听起来是女的。
武周时期,女子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再加上延续太宗帝主体政治思想,商贸空前发达,胡风正盛。市井女子,当街扯骂,屡见不鲜。
虽是如此,但儒家思想仍是当时主体思想,大户人家女子,仍得深闺简出,说不得这泼皮话。
庙内有两个女子,衣着一般。皆是墨绿色小袖上衣,灰色长裙过胸,褐色披帛在十五圆月下,借风作妖,但风实在太小,只是稍微地抖动了几下,庆幸还有那影子对它死心塌地,也跟着抖动了几下。
说话的女子十分不悦,上牙跟下牙早已不对付,誓要斗得你死我活。眉眼处勾勒出一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残酷画面。
“什么样的鬼东西,挑个什么样的鬼地方。”
陌笙眉头一皱,心中暗骂:“我他妈才晦气了。”
却不敢骂出口,因为这是她大师姐。也不是陌笙有多迂腐,守着尊卑之别。只是她大师姐跋扈惯了,但偏偏悟性极高,师傅向来惯着大师姐。其他师姐妹便只能忍着。
想来平时陌笙都是绕开她大师姐走的,三尺内皆有生死危机之感。若有心愿,但愿此生永在海角,而她大师姐在天涯,爱干嘛干嘛。
陌笙心里七上八下,看了大师姐一眼,知她无风还起三层浪,这姑奶奶犯起冲来,倒霉的只有自己。
陌笙转头看过庙内一处石阶,连忙卷起灰色裙边。她那灰裙还非常新了,置办还不到三个月,平时也不怎么舍得穿,今日是师傅安排她下山送信她才舍得穿。这还是师傅第一次安排自己差事,平时都只能干些杂活,好的差事几乎大师姐一个人包了。
似这般新的长裙,立即就要把它当做讨好大师姐的筹码,拿去和亲,想想都有些肉疼。于是长裙被逼无奈的与台阶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最后还是一脸嫌弃,恶狠狠的逃离,抖了抖身体,抖出台阶十万子孙。
“大师姐,消消气,可别把您身子气坏了。”陌笙讨好地将大师姐“请”到台阶前坐下。
陌笙不似她大师姐,向来谨言慎行。这次送信,师傅只叫了她一个人来,下山前还一再嘱咐她说话要谨慎,有些人得罪不起。
也不知道大师姐何处得了风声,生怕陌笙抢了她功劳,恁是一路偷偷跟了过来。信也被她强行劫了去。
陌笙眼见大师姐一口一句鬼东西,若是被那人听去,只怕要遭,正要提醒两句。
“哎呀。”
忽听得一声尖叫,随后脸上一麻,大师姐给了她一巴掌,力度之大,似眼前直冒星花。
“这么大一块石头你看不见嘛?”大师姐从石阶上摸起一块石头。
那石头拇指搬大小,一头尖一头圆,恰似一个陀螺形状,想来定是尖的那头扎在了大师姐的屁股上,才会换来这般生娃似的鬼叫。
陌笙一阵肉疼,到底是大师姐倒霉还是自己倒霉,想了想,都倒霉。
之前她用长裙擦完台阶,走去拉她大师姐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几颗石子,其中一颗被她踩得溅了出去。虽说十五月明,到底还是朦胧了些,也没看见石子溅到了何处,只是有石子溅出的声响罢了,当时也没太在意。谁知好巧不巧,一颗石子哪去不得,偏偏跑去亲大姑娘屁股,上辈子是有多浑以致变成石子还能如斯。
“大师姐,我没有。”陌笙一脸委屈,可怜巴巴,拼命地甩着头。
大师姐认定了是她故意的,眼见陌笙犯事后再装做可怜兮兮,装好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又是一巴掌。
“闭嘴。下贱东西,师姐见你第一下山,不放心,生怕你出了差错,领师傅责罚。好心帮你,你倒好,巴不得我死了干净。狗东西,滚一边去。”
陌笙乖乖后退了几步,她向来隐忍,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也不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担心,大师姐向来对她就不待见,也不多这一次。
乍一看来,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只是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大师姐的背影,如同看死人一般。
陌笙回头看了一眼杨泗爷爷,杨泗爷爷还在笑,笑得特邪乎。每次看到杨泗爷爷那诡异的笑,陌笙都忍不住打一寒颤,而此刻杨泗爷爷正盯着大师姐,像盯着羊的狼一样,陌笙似乎感觉它口水就要从那邪得不能再邪乎的笑容里溢出来。
大师姐耐不住性子,心中不畅快,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不曾停歇。
陌笙受了教训,偶尔附和几句。本来就不敢多说的几句话,是斟酌了再斟酌后,才说出口。句句奉承,就快把大师姐捧上天了。
提什么大师姐谨言慎行,还是省省吧,她可不想再触大师姐霉头。
说不得,在一旁煽风点火,助涨大师姐嚣张跋扈的气焰。
大师姐被她奉承几句,也不知天高地厚,纵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也不知为何天马行空似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将师傅写的信,在怀里拿了出来。
陌笙眉头一皱,见大师姐竟然打开书信,偷看里面的内容。心中暗道:“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别人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