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在台下最前面那一排排坐着人当中，一眼就望到姿态恣意双腿叠交的江州。

隔得有些距离，即是宋景带着眼镜也看得不太清楚那人的面容，只见江州的侧影，一看到他，宋胸口处又开始揪紧，慢慢的，一次比一次疼。

疼。

宋景转了视线看向台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连自己的手在颤抖也浑然不知。

宋景闭上了眼，诸多情绪全藏在眼里。

“树长歪了，总得有人扶，走错路了，总的有人指引，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近年来，各地校园欺凌数量、形式愈发多样，性质亦呈恶劣倾向……”台上那人正在说着什么。

过了会，有人将话筒递给江州，他接过来往台上走去，台下顿时起哄响起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多都是女孩子的声音，毕竟在这见能到一个帅哥都足以让人兴奋，而且还是穿着制服的大长腿帅哥。

宋景就在这众多人里，躲藏着，偷偷地贪婪地注视着江州，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寸。

江州:“大家好，我是江州，今天负责给讲述关于预防未成年人犯罪。”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收回我方才说了那句话，关于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犯罪预防的了吗？预防不了的，就目前我国看来，未成年犯罪呈低龄化趋势……”

“关于校园欺凌，一群人欺负一个人，没有人会帮一个人，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加入那一群人，预防得了吗？预防不了。”

说完他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将投影仪放下来，里面显示这近几年校园欺凌的案件，本来底下还有些吵闹的杂音忽然就静了下来。

里面全是图片，几乎没有一个字。

第一张图是山东省的8名中学女生对一位初一女生进行群殴，她们效仿网络中的打人视频，将打人过程拍摄下来并上传网络。

第二张图是南京一名初中生被高年级学生索要钱物，拒绝后遭到殴打，后被拉至厕所强迫吸食大便，对方甚至用手机拍下殴打和侮辱他的过程发送给其他学生和学生家长……

第三张图是河源某校女学生，被7名同学脱光暴打施虐近20分钟，还按进马桶里喝厕水。

台下鸦雀无声，静的让人能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压抑和沉重。

“小孩子的罪恶，往往比大人更加简单直白，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宋景脑袋越发的空白，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下雪覆盖了一地的冬天，他一个人在走着，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树也是白的，屋顶也是白的，他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法律现在还是残缺的，它还是不够完善的，它无法做到同时保护你们每一个人，在这之前你们除了需要变得更强之外，还需要等，等法律的更改和完善……”

“另外我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号码，有事可联系，骚扰电话除外。”

宋景耳边传来江州的声音，意识渐渐清晰，他凝视着台上的江州，此时的他仿佛周身都带着光，全场一片黑，他仍一身光。

手机震动响起，宋景看了眼屏幕联系人，老妈。他看了眼江州，似乎讲完了，台下响起如同潮水般波涛汹涌的掌声，一起更比一起高。

里面掌声太大，宋景往外面走去，按了接通键，响起的却是老爸的声音:“宋景，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他只是回国前跟老爸说了一声，回来后也没有回去一趟，宋景抬头看了眼微昏灰蒙蒙的天，簇成一团的云又把太阳给遮住了。

他视线落到远处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上。

他嘴唇嗫嚅，正要说话，“宋景，你今天回来吃饭吧，你妈今天做了很多菜，回来吧。”

宋景捏紧了手机，指间泛白，“好。”

他再进去的时候，发现台上早就没有江州的身影，是另一个人讲着。一开始坐着的位置也空着，宋景愣了愣神，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一定是中午没怎么吃饭，血糖太低。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凉的冷水淌过手指，他盯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发呆，片刻后正要往走廊处走，就看见有人斜靠在一边墙边，欣长的身影在另一边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右腿微弓，左手指夹着根烟，吸一口又从嘴里吐出圈圈烟雾，隐隐约约遮住了面容。

宋景离他不到二米处。

他掸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将烟捻熄丢在一旁的垃圾桶，就往出口那边走了，实在是符合他作为刑侦队长的风格，干净，利索，毫不留情。

他那身警服很醒目，也很刺眼。

走廊空荡荡的，宋景吸了吸鼻子，还残留着烟味，头顶上的灯泡一闪一闪，时不时还有电流滑过的声音。

宋景，只要你别松手，我们就能在一起，一辈子。

明明已经入春了，宋景却觉得自己冷得不行，不是被人从头到脚给浇了一盆冷水的那种冷，而是衣服明明穿得很足，你站在暖阳里，有煦风吹过，冷的瑟瑟发抖。

江州走出来时脚步微顿，眼神静得如同死水，目光依旧凌冽，脊背直挺如松，大步走出。

周信看到江州，往这边凑过来时一下子就闻到那股呛鼻的烟味，他拍了拍江州右肩，“今天抽烟数量超标了。”

江州嘴角一抿，“你狗鼻子啊，这都能闻出来。”

周信笑道:“开玩笑，你当我警队一哥的称号是求佛求来的。”

江州嗯了一声，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