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师尊。”曙宫掌门上前一揖。
身后弟子们亦随之行礼:“拜见司律长老。”
曙宫掌门是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眉目舒朗,神态大方,总笑意盈盈。此刻听她沉稳笑道:“师尊此行时日甚久,且久无音讯。本想师尊可是遭遇险境不得脱身,正欲派弟子找寻,幸见师尊此时无恙。”
衔凇轻轻将她扶起:“无碍。游光一直镇守门派,亦辛苦了。门内可无虞?”
游光:“师尊放心,一切安好。”
衔凇见她虽如往常一般端庄稳重,但眉宇间却藏着一缕忧虑,非熟悉者不可察。
知她有话,衔凇便遣散门生令继续修习,转而示意游光同行。能使向来沉稳的她难掩忧虑,必是极为紧迫,且不便于门生知晓惶乱其心的事。
两道身影缓缓同行,轻松之态仿若正在久别闲话:说着新进一批门生资质如何,说着略有资历的门生又得几分进境。
耳尖的弟子还能听到,在他们面前一向端庄持重的掌门,却向着司律长老、前任曙宫掌门,亦是现今的掌门师尊,撒娇似地抱怨着掌门事物之繁多,笑嗔师尊自图逍遥,早早将此重担压负于她。一派平静祥和之象。
直待走入掌门内室,游光脸上的笑意方卸了下来:“请师尊坐。”
“所忧何事?”衔凇坐下,并不绕弯,直入主题。
“清原之战后,隙州一直有余孽未清,好于中郡之内四处为祸。我知师尊在我出师之日即传掌门之位于我,便是有意清查此事,因为自最初余孽一味散兵游勇,至后来忽知筹谋,此事并不单纯,却又难捉眉目。”游光说完一段,顿了顿,一直垂下的双目此刻沉沉抬起,“故而除镇守北境,门内我更是严加顾守。然而十日之前,竟仍发现一名门生状况有异:情如僵化,悲喜不足,冷漠有余。但除悲喜有限外,其余皆与常者无异。若非该门生有一同出同入之挚友察觉好友有别于前,怕是难可得知。”
“这是我自那名门生丹元中所探取。”游光自袖囊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是一粒黑气缭绕的小小圆珠。
“拿此查验后,我断定此为余孽新研之毒,只难想明此物是如何进得我门生丹元之内。那门生被我取出此珠后便晕厥过去至今未醒,而知我欲探丹元时却杀性激增,形似癫狂。幸而是在结界中单独所取,才未惊动门生。”
“还有其他门生吗?”衔凇问道。
“没有。也可能是我未能查出。”游光回道,“此事之后,我以检验入门修习所得为由,令所有弟子尽展丹元之功与我对掌,趁对掌之机一探丹元。分组分日进行,耗时甚久,但的确再未查出异样了。未免打草惊邪,我亦不便再有动作。现今只望那晕过去的门生早日醒来,细问他对此可有印象,又可曾去过何地了,哪怕能寻一点线索也好。”
这边曙宫山雨欲来,净门那边亦生意外。
净门因与九泽万灵同居,没有特设之门派地点,日常修习也有所不同,皆由掌门在前一晚借铃传讯、通知明日修习之时间地点,再由修士们自行赶往。因此,除了那些向来独自往来的修士,其他修士们惯爱相约比邻而居的其他修士一同前往。
有此机缘,不少修士成群结社认为同修,共进共习,一般来说,都会极为融洽,彼此成为至交好友,甚至可有死生同赴之情。
但也会有个别例外。不知何来初等修士,因性格沉郁、天赋不足之故,虽得结识几同修,却成同修中用以欺笑的对象,怨恨之下为提修为竟走偏邪之路,倾尽所有,却真叫他寻得与外界邪修互通之黑市,此后他一发不可收拾,服邪丹吞邪药,短期内的确修为暴增。
怨恨与力量,两种皆可使生灵面目全非的东西交织在一起,酝酿了一场震惊九泽的风暴——这修士当即便去寻仇了,同门相杀,竟凶残至满目狼藉。
净门、四派、乃至五分之后的隙州,从未发生过此等恶劣之行。
掌门震怒,当下擒捉那名造杀邪修,尚未细究黑市相关,那邪修便如肉身透支般,皮肉软烂地瘫倒,面目狰狞地自口中呕出一口黑气,便双目圆瞪着断气了。
此后净门经过一番筛查肃清,先确保再无弟子正行歧路,随后再派门生,于九泽各处清查巡逻,一面安抚生灵之心,一面搜查那凭空而出便“一鸣惊人”的黑市。
而听沧这日,也被召去掌门居室。
送别衔凇后,听沧一直有些牵念,甚至时时惦记着那触之失神的卷轴。这厢净门又突生变故,处处戒严,她更是寒心于如此事故,不觉心生烦闷。但传讯弟子告知她掌门欲见时,还是连忙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