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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木卷(四)(2/2)

见男妖仍狐疑地看着她们,但眼中敌意稍褪,听苍接着说道:“何况兄台您方才身手敏捷非常,想来也是名修士的。”

男妖一瞬怒了起来:“窝肿收势!日灰如儒么共咯!”

听苍从身后长马尾中拨了一缕头发在手上玩,闻言笑了笑:“你纵修士,亦非与我们共路?虽然很好奇兄台走的是什么路,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将您先前遭遇何事说与我们,我们也好知晓方才打斗之因。以及还想请教您,为何一眼便能看破我们的隐身术法,曙宫独门术法至今应当尚未被破,但您已有能可一眼看破之力,若是敌方也掌握此力,可能成为我们日后作战一处隐患,是必得问清的。”

男妖神情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却是不再答话了。

听苍抬头对着衔凇眨了眨眼:师姐,此当如何?先将他带着?

衔凇听得出听苍方才几句中的火星,先静看了她一会拂其怒意,随后想了想,解了施于男妖身上的禁制使其能自行走动,再反剪其双手压于其背,出声道:“我等并无意为难,前来此地亦为镇守保护如你一般遭遇的其他居民。”

男妖听罢肩背一怂似又要回喊,衔凇却先他一步捏诀封住其口:“受制于我,纵你不信亦无奈何,不若往后看着便是。现在另有一事,请问兄台所居何处?”

即便被压着背,男妖也极力扭过了头满眼疑问。

衔凇回道:“我们初至此地,此回出来也是为探勘地形,欲择一适宜之处落下营帐。既是巧遇兄台,兄台又对我等满腹疑虑,不若我们就将营帐落与兄台比邻,各自方便。现在,还望您带路。”

男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好似心有所思,苍凇二妖也并不出声催促,只与他一同静静站着,等待回应。

东南边的风分外潮湿,吹得久了,全身都似包裹一层水气。三妖已成三尊雕像,唯两名鹤妖的羽袍在风中不断翻飞着。待水气将着三尊雕像缠绕良久,男妖终是低低开了口:“来吧。”

随后男妖迈开脚步,衔凇也同时松开束缚以示尊重。他在前面走着,二妖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没行多远,便到了男妖居处,虽然孤僻独居,但亦是造了坚固而无光的石堡。

男妖走到石堡门前,伸手将门推开,里面果然黑洞洞一片,森冷之气自门内丝丝缕缕扑来。

听苍不忍道:“无意冒犯,只是请问……可需我们帮忙给这石堡开个窗吗?”

男妖停了进门脚步,半边身子背了光,只在阴影中听他回道:“傲窗纸桌甚,窝么个……社怪物,偶不荣告更纸还树荣甚么光吗?”

要窗子作甚,我们这些怪物,又不用照镜子,还需用什么光吗?

说罢,看着两个鹤妖皆沉默地站在身后原地,男妖想了想,还是道:“儒么可傲……至矮,傲是怕喝够……栓。”

你们可要进来,要是怕黑就算。

这名男妖前后态度转变过大,仿若换了另一生灵,先前的杀意绝非是假,后来敌意恨意饱含地什么都不说也非是假,后来愿将她们带至此地可能是出于无奈,但既然到了便可自回屋中,在男妖自行平复心绪前她们并不会贸然打扰,只是若邀她们进去,是忽然什么都想说了吗?二妖一时也有些莫名,但不论是什么原因,男妖的话都是至关重要,非得一听的。

听苍忙回:“不!那便叨扰了。”

随后二妖跟着男妖一同进入,衔凇先开口问道:“请问可否应允点一小灯?观您说话亦有不便,我们带了纸笔,可否请您写下回答?”

黑暗里男妖沉闷应了声,随后一捧火苗便于衔凇手中出现,之间她手中正捏着一根白羽,羽毛顶端燃烧成了小小灯火,且久烧不减。

虽是微光,但足以照亮这小小的黑暗石堡,甚至使得不惯在堡内见光的男妖眯了眯眼睛。听苍则递出一笔一纸道:“多谢。先前多有冒犯,事实迫不得已。接下来我们想问您的,可能关系到更多隙州生灵的解脱,再次感谢您的相助。”

男妖并未言语,只在纸上写道:“你们是何来历?”

听苍:“简单说,是修士。不过应当不是您先前所恨的那种。肃始东原被攻下并更名青谷您应知晓?”

男妖:“不知。和我们无关,不重要。”

苍凇皆心下了然,试药者们距生灵于千里,在他们眼中,非是形貌与自己相似的同病者,皆有可能是带来危险的仇敌,先前泊霜派来的修士也被不问清缘由地追打,想来也是试药者们出于逐异排险之意。毕竟他们皆为“弃物”,面目为普通生灵所怖,能用也被弥厄抽尽,并遭到拥护原帝的修士们的抛弃,他们在试药折磨中侥幸未死透,与其他尸体像废料一般一同被扔在这里,再无谁在意这一角荒地,隙州之广,而他们竟只得一角容身。

而使他们再难踏出角落半分的凡生或是修士,他们也不再去费心在意他们情绪是喜是厌、辨他们品行是善是恶了,反正此地有这般多的“同类”,何妨同类相聚,异类为敌呢?

故而这般极端的排异,守住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安稳的同时,也阻绝了一切外来消息。

衔凇:“若这种安宁更是你们所愿的话,我们也可以做到不打扰,毕竟我与师妹前来此处的用意先前已说过,是来此处镇守的,我们可另择与石堡群相距较远的地方防范敌侵。不过您需知晓,与我们阵营相同的修士,皆是与拥护弥厄那一派对抗的,故我等之敌就包括……那些迫使木族以身试药的。因此现下隙州情势,便是青谷已被我等从弥厄手中夺下,此后青谷再不会新添试药者了。”

男妖在火光中身形略晃了晃,似是略喜了片刻,复又心下索然。再没族中妖灵经历自己曾经所经之痛或许值得欢喜,而于他自己而言,此生已然蹉跎,再无可喜之事。

他并没什么心忧天地的救世情怀,也对这片天地无所挂念,唯有一口不甘的怨气还撑着他活着。甚至听了这对木族的好消息,却忽忆起自己半死不活爬到族灵面前求救时被他们惊惶驱赶躲避的回忆,他怨那些族灵,听入耳中的“好消息”却在他之心里掺了酸怨之意。

沉默静立了半晌,男妖方再写道:“当初我并不修道,和所有普通生灵一样东躲西藏、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一日便被那些弄药的修士抓去折磨而死。可能就是命运不济吧,大概几岁我忘了,反正就是落了单又遇到了抓妖修士,当时以为自己会是就此没命了,结果却碰到了另两名修士,似是不与抓妖的一路,也跟你们一样背着剑,但他们修为不似你们,两边打了好久才将抓妖的几个斩杀了,杀完浑身是伤,随后却向我走来问愿不愿跟着他们,他们教我修道习武,可以防身。之后我就随着他们去了,也算有了点修为。我们年纪都不大,他们大概十六、七岁,我小些,十五岁左右吧,几个少年聊着才知道他们是小时候有幸被一个小修者收作弟子,跟着师父学了点本事便想四处游走救些生灵,我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当时也曾觉得命运垂怜……”

男妖写这些的时候,连神情都柔和不少,随着越写越多,却见原本柔和下来的神情又复归森冷:“可惜我们并没好过多久,一日睡梦之中,忽被一队兵马抓住,当时皆不及反抗,甚至朦胧间还以为是噩梦,还不及清醒,便被羁押到那队兵马的将领面前。反应过来后,少年们年轻气盛地也挣开片刻束缚,和几个小兵厮打了片刻,但终究势单力弱地又被拿下。那个将领不防中也被我刺了一剑,登时大怒着就要让手下兵将给我们上刑,刑具拿至眼前……那两个我视如亲兄的怕了,他们向将领指控我是木族生灵,但他们不是,他们愿意将我送去试药,只要放过他们便好。后来他们便被放走了,而我的样子,你们也见过了。方才猛然看到你们站在一起的样子,简直与当年的他们,如出一辙。”

衔凇:“所以最初,你想杀我们。”

男妖:“是。被试药的那些日子离,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他们,恨他们罔顾情谊,恨他们亲手将我送至地狱,每次痛得将近昏死,我都喊着我要活着回去看他们死。其实直到现在,我也再没得知他们的半点消息,我也没问了。”

听苍:“最初想杀,后来却是带我们来此,还告知了这些不会轻诉外者的事。您的想……”

男妖挥了挥手打断话语,随后提笔写道:“这些就别问了,转了主意就是转了主意,说不定是我突然想明白你们不是他们,说不定是我又想起来自己也被他们救过,反正我自己也不会太清楚,更不会再追究。若是想我再给点提醒,那就是东南这片角落,我的经历并不算稀奇,明白吗?”

衔凇听苍皆会意。致使这些生灵心性大变的,未必只有试药时无休无止的折磨,还有各种难以言说或不愿再提的私事。身残可忍,心缺难济。

看着男妖谈过此事后,面上已露疲惫之态,便开口道:“明白。我们镇守此地时会再注意方式的,日后可能另有一事相求,以及看破隐身术法之事还未请教,但今日我们便先离开,不多打扰了吧。”

男妖点点头,苍凇二妖便一同再道了谢离开。出门后并未如先前所说与这孤零零的石堡比邻而居,她们都心照不宣离开更远另寻他处,这石堡之主不与堡群同住,想是更喜自己独处清静。

二妖离开石堡一段距离,衔凇忽向听苍开了口:“你说日后可能相求之事,是想让他试着去听听曲子吗?”

听苍嘿嘿一笑:“师姐就是了解我啊。是的,不过也没想那么急,他也未必同意。我只是想一会儿你我将营帐落下来后,寄封书信……啊不,还是我直接去吧,当面说来可能更好。我想将试药者另一情况告知泊霜,她想抚平试药者之怨苦,也须得近一步感知他们之情才是。”

衔凇点点头:“你还可与她共谱曲的,想你心中此刻至少已成半篇乐谱。”

“嗯。”听苍应道:“只不知效果,一会我便去与她商讨细究,今日便劳师姐守在此处了,明日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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