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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2)

刚刚是谁,不言语也不接笔的?</p>

刚刚又是谁, 懒散地指使我去取笔的?</p>

笔我取来了, 也毕恭毕敬地捧上来了,你不理不睬, 还盯着我看?</p>

被盯得发毛, 任谁都会忍不住抬头吧?你还问我谁给的胆子,直视尊颜?</p>

婉儿觉得,这天下的理,还真都被武皇后讲去了!</p>

也是, 人在矮檐下, 还讲什么理啊?</p>

能活着,就不错了。</p>

屈从于活着的卑微的婉儿,于是俯身向武皇后拜了下去:“天后娘娘瑰姿艳逸, 凤姿龙章, 妾一时看得失神, 请天后娘娘恕罪。”</p>

婉儿一边口中说着,一边心里暗啐自己彩虹屁得也是蛮拼了。</p>

同样是讨饶,她不会选择之前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史的法子——</p>

一味地悚然求饶,只会激起武皇后更多的反感, 让她心里更生厌烦。</p>

婉儿觉得, 自己也算是咂摸出武皇后“吃硬不吃软”性子的三味了。</p>

武皇后闻言,果然没有如之前对待那名女史一般, 让婉儿滚出去。</p>

她的脸上划过了几分兴味:“你拿本宫比甄宓?”</p>

没错, “瑰姿艳逸”便是曹子建《洛神赋》里面的用词, 而世人皆认定“洛神”指的便是甄宓。</p>

婉儿听到她异样的声线,心头隐隐闪过不安。</p>

武皇后忽的一张脸逼向了婉儿,嘴角的笑容带着些嘲讽的意味。</p>

“甄宓初为袁熙妻,后为曹氏所掳,成为魏文之妻,却又被小叔所慕……”武皇后蓦地止住了话头,笑吟吟地瞧着婉儿。</p>

武皇后在笑,婉儿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似崩塌了,天旋地转的感觉——</p>

好死不死的,她嘴里怎么就溜达出来了《洛神赋》里面的词了?</p>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之中的武皇后,是不是和熟知的那段历史上的武皇后一般,也曾二嫁,有着被历代正统史学家讽为“子蒸其母”的丑事,然而观武皇后此刻神情,只怕那件事在这个时空之中,也是八.九不离十了。</p>

婉儿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死了大半了。</p>

她的脑中轰乱成了一团,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咚”地向着武皇后叩拜下去:“天后明鉴!似甄宓这般有才情有样貌的女子,多逃不过‘红颜薄命’了去!试问,甄宓当初嫁与袁熙,可是出于她的本心?可是因为她爱慕袁熙而得嫁良配?”</p>

武皇后听到“红颜薄命”四个字,面上若有所思。</p>

待得听到婉儿竟抛给自己一个问题,冷嗤一声:“本宫怎知道?左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

“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便由不得甄宓的本心,”婉儿大着胆子续道,“寻常婚配尚且如此,何况袁氏被破,曹魏强横看中甄宓之姿容才情,强要以之为妻?”</p>

武皇后眸子微眯。</p>

婉儿忖着她正思考着,遂又在心里给自己壮胆,接着道:“甄宓出于不得已之心,而得遇魏文,独得魏文之宠爱,为魏文诞下嗣子明帝曹叡,又焉能不称其为因祸而得福?”</p>

武皇后的一双眸子眯得更深了些,眸底精光闪烁。</p>

见婉儿踟蹰不语,她昂着下巴道:“说下去!”</p>

这算是,话被听进去了吗?</p>

婉儿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让那颗已经跳得失了节奏的心脏,不至于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p>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归武皇后不会要了她的命了。</p>

至于前路如何,也只好尽力搏上一搏了!</p>

婉儿于是又道:“至于曹子建,阴慕亲嫂,甚至还作《洛神赋》暗喻,使得甄宓身前身后名声为人所败坏,此是曹子建之错,甄宓何错之有?”</p>

婉儿顿了顿,再道:“是以,妾私以为,甄宓没有错,错只在旁人。而世间富有才情之女子,当自强自立,方不至于拘泥于宗法礼教,为当世后世所诟病。”</p>

婉儿说罢,便恭顺伏拜。</p>

她相信,武皇后既然能容她说了这么一大番话,便是对她所说的话,听进去了几分。</p>

婉儿接下来没有得到武皇后是否听进去自己的话的答案,却陡然觉得头顶笼罩下来一个阴影……</p>

婉儿屏息。</p>

她知道,这是武皇后又朝她靠近了几分。</p>

武皇后,她要做什么?</p>

婉儿的心脏跳得更乱了——</p>

无论她表面上佯装得多么镇定,无论她说话时的语气多么平缓,内心里的紧张,通过心跳的凌乱节奏彰显出来,是遮掩不住的。</p>

下颌一紧,婉儿惊觉武皇后竟是探过身来,一只手掌强掰起了她的下颌。</p>

婉儿遂不得不循着那股力道,抬起头来。</p>

然后,她便撞入了武皇后的眼神中。</p>

她与武皇后,此时只隔着不足一尺远的距离,婉儿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甚至忘记了,这具身体的存在。</p>

婉儿只觉得,她撞进的不是一双人的眸子,而是正放射着灼灼然光芒的……太阳。</p>

眩晕的感觉,再次侵袭了婉儿。</p>

却不是之前那种天晕地旋的感觉,而是一种被强烈……吸引进去的……情不自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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