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属于武皇后的那双眼睛真的是太阳，那么婉儿确信，自己此刻一定是一颗小小的洪荒之中的微粒——</p>

她与她相比，那么那么地微不足道，她除了被她强大的引力所吸引，以甚至能够令自身毁灭的加速度向着她猛冲下去之外，还能做别的事吗？</p>

而这样猛冲下去，也只有一个结局：身碎殒命……</p>

婉儿一个激灵，她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来自武皇后的强大，与危险。</p>

那种与令人心跳失控的馥郁香气相伴而生的，强大与危险。</p>

武皇后捏着婉儿的下巴，幽幽的声音飘出：“你这张嘴，还真是——”</p>

话未说完，武皇后蓦地噤声。</p>

因为她突然注意到了婉儿眉心的那枚朱砂痣，红得刺眼，刺痛了武皇后的眼。</p>

手一松，武皇后松开了束缚婉儿自由的那只手。</p>

婉儿仿佛突然从迷幻中回到现实，更像是从极高的地方，跌落在了地面上。</p>

她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溻透了。</p>

身体一得自由，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让婉儿只想马上委顿下去。</p>

她的确是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出一条命来，但这还不够，她想要……更多。</p>

然而，“更多”是什么？</p>

婉儿的眼中有一丝难得一见的迷惘。</p>

“哼！巧言令色！”武皇后嫌弃道。</p>

她重又回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高高在上得让婉儿只有跪拜的份儿。</p>

武皇后虽然嫌弃，但语气之中毫无杀意，婉儿意识到了这一点，暗舒了一口气。</p>

只听武皇后又横她道：“‘凤姿’倒也罢了，‘龙章’……以后不许说！”</p>

婉儿心头一喜。</p>

武皇后明显对她有了些许回护之意，在指点她“龙”这种字眼儿，用在皇后的身上，是逾距的。</p>

为了你这条小命儿，为了别拖累本宫，以后少胡说八道！</p>

这便是武皇后的潜台词。</p>

“是！”婉儿忙拜道。</p>

她想这回她终于能老老实实地退回去，暂时松一口气了吧？</p>

然而武皇后却不肯放过她：“慢着！”</p>

婉儿头皮一紧，只能停住了想要后撤的身体。</p>

武皇后似笑非笑地瞧着紧张得绷紧了身体的婉儿，懒懒散散地一指书案上的狼毫笔——</p>

那是婉儿之前叩首回话的时候，暂放在那里的。</p>

婉儿惊觉自己没有她的吩咐，就将那支狼毫放在了案上……这让她不高兴了吧？</p>

婉儿认命地重又拾起那支狼毫，双手捧给武皇后。</p>

武皇后微微一笑：“给本宫做什么？本宫又不需要写字。”</p>

婉儿“啊？”地一呆，心道不是你刚刚说的，让人磨墨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写了？</p>

武皇后动了动眉，丢给婉儿一个“看着似乎聪明，怎么也是个傻子”的眼神，指尖儿一挑旁边一叠绵韧光洁的宣纸：“写！”</p>

婉儿懂了，武皇后这是让她提笔沾磨，照着其吩咐写字的意思——</p>

可是，写就写呗，刚才那个“怎么是个傻子”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p>

默默叹了一口气，婉儿在心里劝自己，就算是被武皇后当成个“傻子”，那也是莫大的恩典。</p>

婉儿于是小心地执了那管狼毫，又更小心地左手敛起右腕下的衣袖，一则防着沾上墨迹，二则防着糊了将要写的字。</p>

武皇后稍稍歪了歪头，瞧着她抬腕、撩袖的动作，眼中有两道异样的光芒闪动。</p>

婉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动作，落在武皇后的眼里，自有一种赏心悦目的观感。</p>

婉儿其实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执行身为女史的职责，还是在武皇后的盯视之下。</p>

写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而她的字，也得好歹能看得过去，才衬得起“天后女史”的这个身份。</p>

婉儿集中精力，专心于笔端。</p>

便听到武皇后道：“……三清尊像各一座，一应蒲团、拜垫用物……道袍四十领，各按尺寸着针工赶制，及打醮、参礼等物……赐名太平观。”</p>

婉儿遵着她的声音，在宣纸上刷刷点点、笔走龙蛇，一刻不敢分心。</p>

更暗自庆幸亏得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四年，对于繁体书写也已得心应手，不然这样随说随记的速度，难保她不写出个把简体字来。</p>

正庆幸着，婉儿听到了武皇后的最后一句话，登时愣住：这是……要为太平公主建太平观吗？</p>

所以，是威胁大唐边境，觊觎太平公主的吐蕃人，来求婚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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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长出一口气）：吓死宝宝了！幸亏宝宝机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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