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本宫的人”？</p>

婉儿心头划过一丝说不清楚的异样的感觉，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儿，又无从捕捉……</p>

那个如羽毛般轻轻撩过的念头，就这么被她不得不忽略过。</p>

因为她现在，必须面对武皇后的问题——</p>

“是！妾愿追随天后娘娘！”婉儿说着，郑重其事地又要叩拜下去。</p>

被武皇后突然伸手，拎了起来。</p>

紧接着，武皇后的右手，就不客气地侵上了婉儿的左脸颊。</p>

婉儿：“……”</p>

幼年时候，初见武皇后，便被她用力地揩脸，揩破了一层皮的记忆涌了上来。</p>

幸好，武皇后这一次没有揩蹭婉儿脸上的肌肤，而是毫无征兆地抬掌，拍了拍婉儿的脸颊。</p>

“啪啪——”</p>

脆响的声音回荡在承庆殿前宽阔的地界上，马上就消散于无形。</p>

婉儿被拍得有些发懵，脸上微微痛着。</p>

这倒没什么，让婉儿不安的，是武皇后最后投向她的那个眼神——</p>

像在笑，又像是在探究，还像是在……</p>

婉儿没机会了解更多关于那个眼神隐含的内容，武皇后已经利落地站起了身。</p>

她的身形还是那么挺拔高挑，让婉儿没法不更大幅度地抬着脸，仰望她。</p>

“阿芸！”婉儿听到武皇后清清冷冷地唤道。</p>

柴芸立刻就出现在了武皇后的身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p>

“念！”武皇后一声令下。</p>

“……赐居昭云殿……婢女十名……总管内监一名……一应供奉循内中五品例……”</p>

柴芸口齿伶俐念完了一长篇的赏赐，从赐住的居所，到赏赐的婢女、内监，连同粗使的嬷嬷，并穿戴用物俱全。</p>

任哪个当事者听到考虑得这么周全，赏赐得这般丰厚的内容，怕都是要带着几分真心地感激“天后娘娘的恩德”了。</p>

可是，婉儿无论如何，都没法笑出来。</p>

她的表情，恐怕比哭都难看。</p>

武皇后的唇角滑开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在朝着婉儿微笑：“怎么？上官才人不满意吗？”</p>

不待婉儿反应过来，她突然又吩咐柴芸道：“将所有的赏赐都加一倍……以后上官才人的供奉，按照三品婕妤例……”</p>

“天后娘娘！”婉儿突然打断了武皇后的话头儿。</p>

武皇后真就止住了话头儿，一点儿都没有被卑下者冒犯的恼怒，相反，她眼底带着奇怪的笑，就那么瞧着婉儿。</p>

婉儿被她瞧得头皮发麻。</p>

试探！试探！还是试探！</p>

以前是试探，昨日是试探，此刻还是试探……是不是以后，也还是无止无休的试探？</p>

所以，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眼前这个随时可能要了她和母亲性命的女人，停止对她的试探？</p>

婉儿觉得，心好累。</p>

武皇后犹觉不够，蓦地欺身向婉儿，弯下身子，一张脸朝婉儿倾了下来。</p>

婉儿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向后躲闪。</p>

武皇后的气场太强，离得稍微近点儿，婉儿都要挨扛不住，何况是这样的……近？</p>

婉儿肩膀上却陡的一紧，武皇后竟干脆扣住了她的肩头，不许她向后退缩。</p>

婉儿：“……”</p>

“多好的机会，嗯？”武皇后的脸，就在距离婉儿不足半尺的地方。</p>

婉儿入目处，只有那张明艳的脸。</p>

她看到那红艳的唇在翕动着，看到了红艳的嘴唇之下珍珠般莹白的牙齿，还有因为主人说话，而在唇齿间浮动的舌尖儿。</p>

粉嫩的颜色，和眼前这个妖精般的女人一点儿都不搭的，粉嫩的颜色……</p>

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在婉儿的眼前旋转着，飞速地旋转着。</p>

婉儿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随着那飞速的旋转，而渐趋于空洞，脑中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p>

她好歹还能听到武皇后诱.惑般的声音：“……有了圣人的宠.幸，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不是吗？”</p>

任何……我想做的事？</p>

是什么？</p>

婉儿猛地一个晃神——</p>

在武皇后的意念中，上官婉儿最想做的事，会不会就是为上官家雪耻，为上官家报仇，恢复上官氏昔日的荣光？</p>

婉儿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大力扼住了，呼吸困难。</p>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p>

婉儿意识到自己无助的眼神，正更加无助地投向武皇后。</p>

而武皇后，显然读懂了她眼神之中的意思。</p>

因为，她笑得那么得意，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p>

本宫让你做什么，你都肯吗？</p>

婉儿看到，武皇后的眸子，分明这样说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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