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时刻刻不忘了在群臣面前彰显他“嫡次子”的身份，更不忘了竭尽表演之能事，在皇帝的病榻前尽孝心。</p>
恐怕别人忘了，眼下大唐缺少一个储君，而他，就是最合适、最理所当然的人选。</p>
也不知李贤在皇帝面前都说了些什么，婉儿感觉，近日武皇后侍疾的时候，听到皇帝提及李贤的次数，比太平公主诸姐弟和在一块儿的时候都多。</p>
武皇后自然是不乐意听到的。</p>
而皇帝，显然是在小心翼翼地探查武皇后的心思——</p>
关于立李贤为太子的心思。</p>
想到将要迎来的，是李贤做太子，婉儿便觉得脑仁儿疼。</p>
因为之前的事，她对李贤着实厌恶；从武皇后的角度来看，那个关于李贤身世的传言，恐怕也是一柄悬在头顶上，随时都可能掉落的利刃。</p>
婉儿暗中观察武皇后待李贤的态度，深觉前世她所熟悉的那个历史上，关于李贤不寻常的身世，在这个时空之中，应该也是存在的。</p>
这就很微妙了。</p>
若李贤被立为太子，于皇帝而言，和他任何一个儿子被立为太子都无甚区别。而且，相较于李弘这个病秧子，身体强壮又素有“文武双全”贤名的李贤，更适合做大唐的储君。</p>
可是于武皇后而言，这不仅意味着她的夺权之路更添波折，只怕她的性命都堪忧。</p>
察觉到武皇后听了赵应的禀报之后，已经起身向着远处走去，婉儿忙跟随上去。</p>
此时已近深夜，外面的雨刚停，风扑打着殿门一侧敞开的窗户。</p>
“吱呀——吱呀——”</p>
武皇后似是心燥，径直朝着窗口踱去。</p>
婉儿多了个心眼儿，抽了一件武皇后的披风，紧紧跟上。</p>
武皇后在窗前站定，抬头，看着外面墨黑色的天空。</p>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廊下被风吹得摇曳的灯笼，飘忽不定的烛光。</p>
没有人敢去打扰此时的武皇后，谁都怕莫名触了霉头。</p>
婉儿凝着她修长高挑的背影，明明那么有活力的一个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落寞？</p>
不止是落寞，还有凛凛的……杀气和战意！</p>
这样的杀气和战意，该让人害怕的。</p>
就像这殿内的其他人，他们都在这种越来越强大的威压之下，屛住呼吸，恨不能假装自己不存在。</p>
婉儿轻轻地朝武皇后走近了些，凝神听着她的呼吸，努力地调整自己呼吸的频率——</p>
婉儿想和她，用同一个频率呼吸。</p>
一如，看到这样的她，婉儿很清楚自己的心脏在为她疼着，却更想为她分担，无论那是怎样的压力。</p>
不知过了多久，武皇后森然的目光，从窗外幽沉的天空中收回，最终落在了眼前朱红色殿柱脚上。</p>
那里……</p>
这根殿柱的位置，婉儿觉得眼熟。</p>
她的脑中“喀拉”一个激闪——</p>
李弘！</p>
当日，李弘就是走到这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p>
婉儿的心底划过不祥的预感。</p>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一点儿没错。</p>
武皇后紧紧盯着殿柱边缘的一角，阴沉的声音，蕴含着雷霆的怒意：“没有本宫的懿旨，谁准许你们收拾的这里！”</p>
震怒之下，整座承庆殿仿佛都在颤抖。</p>
面对这样的天后，殿内的所有人，包括廊下当值的小内监，都吓得跪伏在地。</p>
只有婉儿一个人，还站在那里，鹤立鸡群一般。</p>
“谁准许你站着的！”武皇后厉喝道，眼中布着血丝。</p>
这句话，当然是对婉儿说的。</p>
婉儿顿觉肩膀上，被压下了无形的泰山之重。</p>
她硬是暗咬牙关，没有屈服于来自武皇后的威压。</p>
而是将手中武皇后的披风双手奉上：“夜里寒凉，恐激得天后娘娘起了燥火……还请天后娘娘善自保养凤体。”</p>
任谁都看得出，武皇后是在借机发作旁的怨气。</p>
没人敢去猜测，那怨气究竟与谁有关。</p>
身为一个母亲，对着曾经沾染过已经逝去的儿子吐过的鲜血的地方，因为那抹属于儿子的痕迹已经被拾掇干净荡然无存，而内心焦怒，这种事就算是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也会心有戚戚焉。</p>
这个做母亲的不是普通的母亲，为了怀念她逝去的儿子，或者说为了发泄她心头的怨气，她可以随便寻一个由头，就要了在场任何一个人，甚至所有人的性命。</p>
此时，最好的自保法子，就是尽力地卑恭，逃离是非，而不是如婉儿这样，迎着武皇后的怒气，忤逆。</p>
在场所在人，都替婉儿捏了一把汗。</p>
武皇后则在听到婉儿的话，盯着婉儿奉上的披风的时候，阴着脸不言语。</p>
她不去接婉儿手中的披风，动都不动地，就那么盯着婉儿。</p>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p>
此情此景，婉儿不是不害怕。</p>
毕竟，过往武皇后没少惩戒她，天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真的触怒了她。</p>
可是，相较于因为害怕而退缩保命，婉儿更想做另外一件事。</p>
她抿着唇，硬着头皮，顶着武皇后的阴沉的眼神，走上前去，为武皇后披上了那件披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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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曌：什么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你把朕当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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