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早不来报?”武皇后的脸上,分明交错了怒意与懊悔。</p>
“啊?”赵应愣怔地张了张嘴。</p>
紧接着他就赶紧闭上了嘴。</p>
赵应哪敢说“天后您也没说这事儿需要赶紧禀报啊”?</p>
遂现学现卖起来, 也学着丘神勣之前的样子, “扑通”往地上一跪,叩头有声:“是老奴糊涂, 请天后娘娘赐罪!”</p>
武皇后原是一肚子怒气的, 被他这么一搅,更多的化作了无语。</p>
“起来吧!”武皇后白了赵应一眼。</p>
赵应乖觉地爬了起来,猫着腰等她的示下。</p>
“安顿好她了吗?”武皇后问道。</p>
赵应赶紧“诶”了一声:“永福已经把上官娘子安顿在了东南角最不起眼儿的那间小室里……绝不会有人发现的!”</p>
武皇后微微蹙眉,倒也没十分计较。</p>
“她的伤势如何了?”武皇后又问道。</p>
是“她”, 而不是“上官娘子”, 也不是“婉儿”,赵应忖着武皇后的口风,暗自琢磨着这是防着隔墙有耳呢, 还是表示亲近之意呢?又或是两者皆不是。</p>
他忙应道:“老奴这就去送伤药!”</p>
武皇后点了点头:“再送些可口吃食和干净铺盖去……别吓着她。”</p>
赵应频频点头, 一溜烟儿地奔出去安排了。</p>
展眼间, 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了武皇后一个人。</p>
她再也无法安然立于高处,而是走了下来,行了几步之后, 猛然驻足。</p>
“天后小心!”那个熟悉的声音, 突然响起在耳边。</p>
那是上一次她怒摔玉盏的时候,那小东西怕她踩到碎屑扎了脚, 方惊呼出声的。</p>
当时, 那小东西还不由自主地抢身过来, 拦住了她。</p>
可是这一次……</p>
武皇后霍地睁开眼睛。</p>
眼前,当然只有空荡荡的大殿。</p>
没有那抹熟悉的,已经越来越熟稔的倩影。</p>
心里面空落落的。</p>
像是非要和自己赌气似的,武皇后抬起一只脚,足履踏在了一块碎玉上。</p>
支棱的硬物隔着足履的底,硌了武皇后的脚。</p>
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婉儿留下的那摊血迹。</p>
足下骤然用力,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儿,她踩下了那块碎玉——</p>
痛意袭来,让许久不曾体会过“痛”这种感觉的武皇后,皱起了眉头。</p>
这种痛,一定没有那小东西额头上的痛,更痛吧?</p>
怎么就……</p>
武皇后右手的指尖抠进了右掌心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戳破肌肤。</p>
一股子强烈的无力又无味的感觉翻涌上来,让她心生烦恶。</p>
猝然抬足,武皇后一脚踢开了那块刚刚硌过她脚心的碎玉——</p>
碎玉飞出,撞在远处的殿柱上,撞得粉碎。</p>
柴芸恰在此时快步走来,将要进入大殿回事的时候,听到那一声碎响,着实心惊,她慌忙抢步进来。</p>
待得看到殿内光景的时候,柴芸内心一震。</p>
“天后……”她俯身行礼。</p>
武皇后此时已经回复了平素的模样,即便站在殿中,而不是居于高处,她依旧是那个端严森森,不许任何人忽视的高贵存在。</p>
“那边如何了?”武皇后问柴芸。</p>
“陛下已经知道了,此刻应该正往承庆殿赶来,还请天后早作准备。”柴芸道。</p>
“本宫早就准备好了。”武皇后冷冷一笑。</p>
柴芸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儿,反正很可怕就是了。</p>
“是……听闻徐婕妤当时也在紫宸殿中,侍疾,”柴芸忖着武皇后的反应,“不知她会不会……跟来。”</p>
武皇后哼笑一声:“随她!”</p>
话音刚落,承庆殿外便出来了喧杂的声音。</p>
皇帝在徐婕妤的搀扶之下,一步两晃地冲进了正殿。</p>
武皇后的目光则停在了紧跟在后面的罗大富的身上一瞬,便即转走。</p>
这老阉竖,合该喝道的时候他装起了哑巴,说他没存着歹心,谁信?</p>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来……</p>
武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p>
皇帝听到了关于太子李贤的消息,就脚不沾地地冲到了承庆殿。</p>
他以为武皇后会如往常一般,就算不是战战兢兢地迎出来,好歹也会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可谁承想,武皇后竟是连恭迎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站在殿中一动没动。</p>
皇帝像不认识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子一般,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武皇后更是不急不慌,只似笑非笑地瞧着皇帝。</p>
皇帝到底体弱,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立,他虚弱的身体先挨扛不住了,脑袋里的晕眩感觉又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