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婕妤在心里默默叹息，仍做一努力，道：“这里已经没有了让你我师徒继续逗留的理由……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僻静的所在，安守田园，宁静度日。到时候再接了你母亲，你好生奉养母亲，或可再寻一良人。那时你便如世间绝大多数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平静一生，不好吗？”</p>
婉儿听得目瞪口呆。</p>
其实心里面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喊着：不可以！我不可以走！我怎么可以再嫁人？我的这颗心，早就许了人了！</p>
薛婕妤看她模样，眉头蹙了起来。</p>
她比婉儿想得更多些，遂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旁的，为师自有办法让你脱了与皇家的关联。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你便是寻常女子，自由之身，没有人可以阻拦你。”</p>
也就是说，就是皇帝，也阻止不了婉儿。</p>
或者换句话说，薛婕妤能帮婉儿摆平所有这些罗乱，包括婉儿是皇帝的妃嫔身份这件事。</p>
这话，若是放在一年半前，婉儿尚未对武皇后动心的时候听到，该是何等的好？</p>
那时候的婉儿，不就是想带着母亲远走高飞，过那与世无争的生活吗？</p>
可是现在……现在……</p>
婉儿恍然想到了什么，她诧异地看着薛婕妤：“师父您……”</p>
薛婕妤看透她的心思，音声透出几分凄凉：“人人都有牵绊，为师也一样……生死有命，谁也做不得老天的主……为师也……该离开了！”</p>
婉儿一时失神。</p>
原来，她过去想错了。</p>
她本以为，薛婕妤是被拘在宫中，不能离开，只能终老于此。而事实却是，薛婕妤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只是因为牵挂着皇帝这个她教养长大的弟子。</p>
婉儿不知道薛婕妤和先帝、皇帝和武皇后有着怎样的约定，但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薛婕妤想离开，是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拦的。</p>
甚至，薛婕妤离开之前，想要一些格外的恩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p>
比如，让婉儿脱离皇帝妃嫔的身份，甚至脱离“罪臣之后”的身份，隐姓埋名，安然一生。</p>
这是何等的诱.惑？</p>
一旦撤手离开，婉儿手里有钱。而终她一生，都不会有大的战乱，她可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度过一生。</p>
有薛婕妤罩着，她不怕被人欺负。她能好好地供养母亲，好好地侍奉师父，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她不想喜欢谁就不喜欢谁，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不用战战兢兢地活……</p>
可是，那样的话，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武皇后了吧？</p>
婉儿料想不到，若她决意离开，武皇后会不会放她走，薛婕妤有没有足够的能量，破除武皇后的桎梏，带她离开。</p>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p>
主要的是，婉儿的心里的那个声音，就不允许她离开！</p>
她还没看透武皇后的心。</p>
她还没听到武皇后亲口对她说那些过往。</p>
她还没得到武皇后的心……</p>
婉儿蓦地咬住了嘴唇：她竟妄图得到武皇后的心，就算是在梦里，都是武皇后看清了她的心，然后奚落她羞.辱她……</p>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呵！</p>
婉儿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觉得可笑。</p>
“你怎么说？”薛婕妤认真地盯着婉儿。</p>
婉儿自知内心的波动肯定都表现在脸上，薛婕妤是除了母亲之外她最亲的也是唯一的长辈，她从没想在薛婕妤的面前强自伪装什么。</p>
既然不必伪装，婉儿便缓缓地摇了摇头，拒绝的意味昭昭然。</p>
薛婕妤因为她摇头，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p>
“你才多大的年纪，何苦学那些深宫妇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苦熬一个看不到边儿的结局？”薛婕妤痛心道。</p>
是啊，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这看不到边儿的结局，以及，那颗触碰不到的心……</p>
所以，自己所求究竟是什么呢？</p>
只是内心的那点不甘的执念吗？还是想要取代某个人的，类似争宠的心？</p>
从上辈子就不屑于各种宫斗戏码的婉儿，悲哀地发现，自己正在疑似变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样子。</p>
而且，她想取代的，还是一个死人，在活人心里的地位。</p>
谁都知道，死人是根本无法取代的。</p>
“还执拗吗？”薛婕妤不忍道。</p>
婉儿吸了吸鼻子，竭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弟子痴顽，让师父失望了。”</p>
薛婕妤闻言，幽声喟叹。</p>
婉儿以为她会痛斥自己为情所困，痛斥不争气，孰料，她却良久无言。</p>
“当初，明崇俨非要为你起一卦……”薛婕妤忽然开口道。</p>
婉儿凛然，紧紧地盯着薛婕妤。</p>
薛婕妤再次轻叹：“我是不信命的……如今想来，却也不由得不信。”</p>
她深深地凝视婉儿，像是要看到婉儿的魂魄里：“你一生运数，富贵至极，却也艰险多舛……你，好自为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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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曌（期待地搓手手）：朕已经迫不及待要登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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