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漫天黄沙翻滚。国道上没有车辆行人,零星几棵瘦弱的小树苗被吹得瑟瑟发抖,刚刚冒芽的几片绿叶也被糊上了一层黄土的色彩。
这地方位于市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凉程度肉眼可见。这里也许曾是一片森林,近些年过度的开发砍伐,严重破坏了环境,也逼走了本就不多的居民。政府显然也意识到了环境问题,零星点缀的瘦弱小树证明他们做过的努力,只是可惜……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砰砰砰”吹倒了一排小树。
穿过飞舞的黄沙,出现一只细白瘦弱的手,环握树干。拦腰截断的小树重新接好,指尖轻点枝杈,枯木逢春。
凭空出现的这个旅人,穿着长袍布鞋,身后背着个鼓囊的行军包。宽大的披肩将头脸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
沙尘扑面吹来,旅人赶忙捂紧纱巾背过身去,避开一阵冲击。他叹了口气,像小树这般的生命顽强又脆弱,自己救得了一时,待他离开后,小树苗迟早又会被狂风吹倒。
不想这些了,且赶路吧,不知能否遇上他想见的那个人。
前方二十里有一小镇,说是小镇,也不过是曾经的辉煌。青壮门早就进城去讨生活,接走了老人孩子,只剩下零星十几户还再此坚守。
小镇的入口,是一家旅馆。砖砌的两层楼房带了一个院子,只种菜,并没有养鸡鸭猪狗。院前的大铁门上,贴了一副别开生面的对联。
上联:方圆百里只一家遮风避沙
下联:没水没电大通铺爱住不住
横批:欢迎光临
既然如此,那这晚必然要在此投宿。旅人走进院子,推开小楼那紧闭的大门,昏黄的灯光笼罩黑咕隆咚的大堂,硬生生地将白天装点成了黑夜。
收银台前方支起一个摇椅,一个安详的胖子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旅人伸出细白的手,按压椅背一边,“吱嘎嘎”藤椅应声摇晃。胖子没醒,舒适地翻了个身,露出白胖的脸庞。食指在那暗藏酒窝的位置戳了一下,旅人抬起脚,踩上摇椅的一边扶手。
“老板醒醒,给我来一间上房!”
“上房没有,”胖子被扰了白日梦,没太清醒,他揉了揉眼,嘟囔,“就大通铺,要么你上房?”
说罢伸出手,想上一指。
软布的千层鞋底在扶手上摩擦,随即向下使力,摇椅整个掀翻,将赖在上面的胖子甩飞出去。
胖子有一瞬的失重,却没有立刻亲吻大地,旅人伸出那双细弱的胳膊,接住了这团三百斤的肥肉。所以说猪吃那样多并不浪费,就是很重。旅人的胳膊一抖,帅气的公主抱并没能维持两秒,怀里的肉团最终还是重重地砸向了水泥地。
“哪来的小子找死,摔死你胖爷爷我了!”胖子被这一摔,又让地板冰了一下,总算清醒,骂骂咧咧地寻找支撑,想要爬起来。
旅人居高临下,解开了那条包裹严实的纱巾,露出了一张有些病弱的脸。原来他那身长袍上绣八卦,竟是一件道袍,长发用木簪挽了个髻,一副出家人的打扮。
旅人伸出手,想要拉胖子起来。那胖子完全变了一副嘴脸,肉手在旅人的掌心挠了一下,反而抱住了对方的腰,借力将自己拱了起来。
旅人显然独行许久,腰部骤然被人揉捏,颇不自在。那胖子刚直起身,他便将人推开:“你做什么!”
“哎呦,我这不是怕把你的小细胳膊拉扯断了吗?”胖子说,“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静虚道长,多年不见,您怎么就不长肉呢?”
“沙尘暴。”道人冷静地说。
客栈虽小,一应俱全,上房也是有的,只不过要刷脸才能入住。老板说了,这是VIP待遇。
“豪华大床房,有冰箱彩电能做饭,独立卫浴,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您再看……”胖子拉开窗帘,示意客人远看,“当当当当,附赠极佳山景,近看村舍错落,远看大漠孤烟……”
“客官,您可还满意?”
静虚道人皱着眉,看了一眼即将被沙土糊住的玻璃窗,又看了看楼下那倾颓的屋舍和倒塌的山墙,不予评价。他将窗帘重新拉上,眼不见为净。
他检视了一圈这颇具生活气息的房间,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床褥上早没了温度,小白手在床铺内摩挲了一圈,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昨天刚洗过,保证不臭!”胖子说道。
道人点头,示意主人家坐下。“你这客房,似乎还缺少点什么。”旅人暗示。
胖子挠头:“缺啥?”
道人嗤了一声:“你个开黑店的和我装傻。爷们儿寂寞,有特殊服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