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巧,我这连个服务员都没有,”胖子为难道,“您看,我成吗?”
“成啊,道爷我就好你这样的!”
同床,共枕,重逢的二人各怀心事,睡意全无。
小镇的春天,昼夜温差极大。瘦子体寒,胖子体热,早些年的这种时候,胖子会将瘦子搂在怀里,暖手暖脚。经年不见,如今的胖子只是打开衣柜,多拿出一床被子。
“不必,”道人说,“我已习得心火之术,不惧寒冷。”
他伸出手,令旧友查看,果然温热。
“怎么愿意学习这个?”胖子躺回床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说此术难学,又十分鸡肋,还不如多穿一件羽绒服吗?”
“年轻时的妄言罢了,”道人说,“长大之后,每到阴冷的寒夜,便会分外孤独。既然没有人愿意疼我,也只能自行取暖了。”
胖子没有继续这一话题,又问:“静虚,突然来访,所谓何事?”
“路过罢了,”静虚道人闭眼,掩住心中真实情绪,“偶然知你在此,顺便来看看你活的好不好。”
“我很好,”胖子说,“只是不宜交友罢了。”
这样的荒村古镇,偶尔才有一点人烟。孤独的人可以在此开一家客栈,招揽过往旅客。这样既能看些新鲜面孔,避免过分离群,又不会与人深交。对于披麻散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再好不过。
至于少年时期那种爱护和扶持,懵懂少年萌发的情谊,他再不敢奢望。
窗外的沙暴渐熄,小镇亮起十几家灯火,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动物的鸣叫,显得分外凄凉。
道人转了身,背对旧友,想要入睡。窗外又有凄厉的哭声响起,哀嚎不止,扰人安眠。披麻散人打了个指响,设了一道隔音,哭声弱了些。
“你觉浅,不知会不会吵你,”胖子抱歉地说,“这种游魂就是麻烦,不能完全阻隔。也不知谁家的野猫,偏生死在楼下,夜夜叫【春。”
“野猫?”
“是啊,也没作恶,寻常人听不见,只吵我一个,都没理由收了它……”
“这哪里是野猫,”胖子的话音被打断,“这是婴灵啊,小孩的哭声你没听过?”
胖子一愣,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原来小孩子的哭声是这样的,受教了。真是够吵,无怪都说小孩子是魔鬼。”
“你曾说你喜爱孩童,”静虚睁开眼,背对胖子,看窗外投射到地面的树影,“你说孩子最是质朴天真,喜爱是发自本心的喜爱,也不会无端反感和畏惧。”
“哈哈,我说过这种话?”披麻散人不可置信地说,“那也是年轻不懂事的妄言,小孩子那么闹,谁喜欢,胖爷我一向有多远躲多远。”
“无妨,我明日去看看,”静虚不置可否,“询问一下他有何冤屈,也省的他夜夜吵你安眠。”
“明日,你既然来办事,不急赶路?”披麻散人问。
“不差这一天,某些人不是不喜孩童吗,”静虚说道,“或者你这VIP,只管住一天,还要接待什么野狐男鬼?”
披麻讷讷:“你听他哭的凄惨,要不今晚便去,也省的耽误道长您的行程。”
“赶了一天路,我累了,”静虚真人说,随即向外甩了一道符,“你也闭嘴!”
夜晚重归安静,两相无言,却谁都不肯闭眼安睡。
他们仍旧保持着面对背的姿势,对彼此的清醒心知肚明。披麻散人贪婪地注视着好友的背影,大有看到天亮的架势,即便看到天亮也是不够的。静虚也知晓好友在看他,嘴角牵动,闭眼调整呼吸。
“静虚,你睡了吗?”听见好友的呼吸趋于平稳,披麻小声问。
静虚自然不会回答,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披麻吁了口气,缓慢地向前挪动。隔着被子,他轻轻环住了这几千个日夜以来,止不住想念的瘦弱身体。
“真想时时刻刻陪着这个人,恨不能融进他的身体。三清道祖在上,弟子若能得偿所愿,便是即刻死了,也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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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正文二十年前,九十年代,披麻和静虚的青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