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昶吓坏了,冷意上头酒意醒了大半,赶紧掐住金氏人中,金氏一声呻.吟,一口气进来,竟是疼醒了。
仆妇们手忙脚乱地搀扶到榻上休息,又是喂水又是擦脸,折腾了许久,金氏才彻底睁开眼。
望着床前神色各异却都满怀关切的丈夫和儿女们,想到那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胸口顿时起伏大喘,激动得直拍床板,“我儿争气呐,我们薛家终于压了他们一头。”
累积数年的委屈一经释放,压制不住心中脱牢猛兽似的亢奋,哇地一声哭出来。
能哭出来,就是真的没事了。
薛道昶是要安慰金氏的,却被她感染,也跟着抹泪,“姑娘怎么了,咱们姑娘个顶个的有出息,比他们几个儿子都强。”
父母哭成一团,儿女们暗暗松了口气,各自又恢复到各自的调调。
两儿子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无解扭头问解忧,解忧也是茫然地摇着脑袋,“好像是和大姐姐有关。”
哭了一会儿,玉卮决定说说话,让这对夫妻歇会儿,别一直哭。
她顺势坐在床沿上,交叠着小腿,脚尖一晃一晃,“阿娘,天大的事你也悠着点吧,这把年纪的人最忌大喜大悲。你自己没什么事,倒把我们吓个半死。”
看她漫不经心,跟没事人似的,金氏不痛快了,冲她嚎道:“你知道什么事吗?”
“知道啊。”玉卮朝门前安静如鸡的薛醍齐瞅了眼,“不就是大姐姐做了太尉,明日入朝嘛,大街上都传遍了,不想知道都难吧。”
三个小孩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知。
金氏挣着坐起身,指了薛醍齐,又转了方向指着玉卮,咬着牙道:“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玉卮叹道:“阿娘不是督促小妹课业,就是忙着和大伯娘争嘴,哪有闲情听我说话。”
金氏噎得说不出话。
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大家谁也没再开口,而是面面相看。
薛醍齐这才踱进门,搓着手,步伐也迈得很犹豫,似乎有话说,于是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待发言,至少把这段时日的情形做个简单交代。
薛醍齐哪想到她们想的什么,被灼灼目光刺得抬不起头,支吾了许久,总算憋了句话。
“阿娘休息,我先退了。”
大家脸色很是整齐地垮了下来。
她抹着手心的汗,仍是不怕死地退出来,直退到门外,脚步有如生风,飞快地出了园子。
两个弟弟适才反应过来,极有默契地从绣凳上跳起来,欢呼三声,拽着他们爹道:“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在白水巷横着走了。”
“出息点弟弟,你以后在上京横着走都可以。”玉卮做了个螃蟹走路的姿势,笑嘻嘻地拖着小妹走了。
两个男孩大叫着扑过去,姐弟们推推搡搡,笑闹着走远了。
薛道昶看着儿女们嬉闹的画面,眼角笑纹加深,不禁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但一想到这来的太过容易的权势地位,心中又特别不踏实。
他对妻子道:“今时不同往日,往后你千万注意言行。”
“那是自然。”
金氏整了整衣襟,神气十足,“身为太尉的母亲,岂会再跟他们小民一般见识。”
是夜,天上无月,宫中使者骑马出宫,捧着朱漆匣来到薛府,称奉刘后之命送来入贡的名贵新茶。
刘后生平爱茶,常以茶赏赐臣下,但能割舍一匣最得其心的贡茶,且在新贡之日便赏赐于人,足以见得薛醍齐在刘后那里的分量。
薛家受宠若惊,被突然而至的这份赏赐狠狠搅动心潮,彻夜辗转,久久无法平静。
不只是薛家,还有东巷薛家,上京的朝官,无一不震惊,或艳羡,或嫉妒,或不平,纷纷猜度起刘后的心思。
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