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双目微亮,即刻恢复了小孩天性,急急忙忙招呼婢女进来收拾书案,是真的想着能去玩。
“不急不急。”薛醍齐嘴角轻抿。
却不知金氏从哪冒了出来,领着三两仆妇婢女骂骂咧咧进了园子,老远就见她鬓发微散,褙子凌乱,一张脸黑的如锅底。
她眼睛尖利,往这方一扫,瞧着小女儿蹦跳着跑出来,火气蹭蹭地往上涨,“就想着玩,功课没做完哪儿也别去。”
解忧一下收住了手脚,声如蚊蝇,“今日的功课都做好了。”
金氏不听,目光紧紧迫着她,“你不听话,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解忧小脸倏地垮下来,垂着小脑袋,规规矩矩坐回去,重新铺开纸研墨。
她性子文静,不像二姐姐那样敢和母亲犟嘴,通常是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无半个不字。
但小孩终究还是爱玩的,手上做着事,渴盼的眼神仍是落在大姐姐脸上,带着十二分不舍。
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软吧,偏她们阿娘是个铁石心肠。
薛醍齐跟在金氏身后,底气不足,仍是硬着头皮为小妹求情,“阿娘,您让她玩会,耽误不了功课。”
金氏剜了眼道:“放屁。”
啐了口还不解气,大步行到眼前,一把揪住她耳朵发了狠地拧,“你的账还没算,倒管起你妹妹的闲了。薛醍齐,你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是吧。”
这就是无妄之灾啊。
薛醍齐抱住她娘的手,满心的苦说不出口,只能求饶,“阿娘,我哪敢啊,这不是知道错了,回来向你请罪嘛。”
识时务为俊杰,她娘这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低头服软才是上上策。
薛醍齐认错认得相当诚恳,金氏心里舒坦了,手上的力道果然松了几分,“知道就好。”
只是这道力还未彻底松懈,甫一看见她身上穿着圆领袍子,仍是作男儿打扮,气就不打一处来,竟是直接拧了耳朵出去,“你不把这身扎眼的衣裳扒了,老娘就跟你见真章了。”
薛醍齐个子略高,被金氏提着,整个身体弯成别扭的弧度,手指下无情蹂.躏的耳朵早已紫红一片,不堪直视。
金氏嗓门大,手劲也不小,从年轻泼辣到中年,敢提着刀追贼几条街,从未消停,白水巷里谁见了她不是能绕道就绝不同路,悍妇榜上常年霸占着魁首,无人取代,尤其这一手的拧耳功,在薛家老小身上实践了多年,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尤其她爹薛道昶,屈服在母亲淫.威之下几十年,至今不敢高声说话。
夫纲不振,也是榜上有名。
薛醍齐对着镜子抹药时,金氏就守在外间,隔着一扇碧纱橱,喋喋不休的,精力实在非比寻常。
薛醍齐悠悠感叹,她娘这把力气,当个杀猪匠绰绰有余了。
婢女见她好了,捧着衣裳上前,“姑娘身量高了好些,小婢看了看,能穿的只剩这身。待小婢去和主母说说,给姑娘裁几身衣裳。”
“无妨,能穿就行。”薛醍齐蹬掉靴子,起身解去衣带,“我常年不在家,放着也是放着......”
话到这里,她顿了下,想着今后朝堂为官,停留上京,便一晃神,没再继续说下去。
脱去衫子,穿上交领的襦裙,额上一片汗迹,婢女系好缨带,用帕子擦拭干净,道:“还是紧了。”
“是紧了。”太久不穿,竟觉得胸闷气短,浑身难受。
薛醍齐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适应裙带束缚,穿上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