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铁锁摩擦声后,牢门被打开了。
吕梵抬起头来,面色无悲无喜地盯着来人。
过了几日这厮居然瘦了一大圈,嘴唇上已经有一圈参差不齐的胡渣,虽没有受过刑的痕迹,却因为在这不知白天黑夜的深牢里生生磨得没有半点人气。双眼无神地打量着来人,嘴唇似乎一张嘴就能裂出血来。
“吕梵,这些天想好了吗?要不要说出真相啊?”
楚关月悠悠走来,一派气定神闲。魏谷将手负在背后,面色严肃。
吕梵面无表情地望了这二人一眼,随后垂下了头。
被无视的楚关月也并不生气,甚至还绕着吕梵转了一圈。
“我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说出来多好啊!你免得在这大牢里受折磨,我也免得费心费力活生生老了三岁。”
吕梵却抬起了头道:“我说了你放我出去么?”
“可以啊,”楚关月挑眉:“我允许你说出来可以被押着在太阳下转上一圈,诶……你别低头啊!三天一次行不?两天一次也行啊,又不是不能商量!”
刘全勇捂脸:这货傻球起来还真是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啊!
楚关月逗了他半天也没个回应,只好认输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只好帮你说了……”
听他语气遗憾,似乎没把这个木头逗出花开比损失了一百两银子还丧气。
“你本名林凡,吕梵是你后来到吕大人府中改头换面的名字。说到这个我就先批评你了,俗话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怎么就随随便便就改了呢?就不怕你爹半夜打你屁股?”
“呵!”
只听一声冷笑,吕梵抬起头来:“你,生来便是十几个婆子给包进软缎,十几个奶娘轮番上阵,哪怕是哭闹一声都搅得御医不休不眠。我娘生我们却连个接生婆都请不起,还是自己挣扎了剪断脐带,第二日便下地干活,我们哭哑了嗓子都等不来一口奶吃。你当然高高在上不知何为冬寒,何为薄凉。你喝的每一盏茶便是我们这些人一个月的开销,你剩下的菜饭便是我们这辈子都吃不到也想不到的美味。你每一伸手自然有仆人为你穿上丝绸锦缎,而你绝对想不到的是,有人会冬日里穿着补丁都打不起的薄衣劳作一天都换不了一口饱饭。自然也可站得高高地问我们:‘你们为何没了粮食为何不吃肉?没了粗布穿为何不穿绸?家里没饭吃等人送来就行了为何要去偷?’”
楚关月一时间被堵得无言,心道这厮倒也是伶牙俐齿,倒也赖自己没有推己度人。可转念一想——老子胎投得好能怪老子么?
“你穷你有理?你苦你该恶?所以你就该把你的痛苦宣泄到别人身上,恨不得所有人都尝到你的痛?所以你就该自甘堕落自取灭亡忘恩负义?我最讨厌你这种打着痛苦的名头将坏事做尽,到头来还一副全世界都负了我的模样!宁小姐何其无辜!宁府十几条命何其无辜!吕大人对你更是恩重如山,你到头来是怎么做的?此刻还在这里咄咄逼人大言炎炎!”
吕梵嘶哑地笑了几声道:“大人想知道?也好!我自知身份卑贱又时日无多,三生有幸与楚大人这等人物攀谈,若是浪费了老天的恩赐岂不抱憾终身?有水么?我喝了再说可以么?”
楚关月没有理他话里的尖刻嘲讽,挥手旁人给他端水来。
魏谷亲手斟水,吕梵连喝了三碗。他舔了舔被水润过的开裂嘴唇,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神采。
吕梵道:“那逼死我娘的狗官差中有一个是姓莫的表哥的儿子,自然是讨不到什么公道的。那姓莫的阴毒非常,怕我闹出什么事来,竟派人想斩草除根!我最后想,要能逃过姓莫的毒手,必须得找个官职权利都比他大的做靠山,于是我便求了当时新任的总督吕大人,吕大人也只信我是家徒四壁只有一养娘有名无姓,便允许我姓吕,并取了凡的同音梵为名。”
楚关月紧了紧眉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吕大人对你恩重如山,信赖有加,更是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那你为何在菜地埋下那些金子?甚至联合莫大人一起陷害他?”
吕梵无波澜的眼神动了动,道:“楚大人,您可别因为我是个死囚犯而什么罪都往我身上泼。”
楚关月冷笑:“哼!我冤枉你?要不要我把前因后果都与你细说一遍你再认罪啊?”
吕梵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