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快了，应该再和缓一点，隐晦一点。拾级而上，一步一景。

现在他自己都能闻到毛孔里不能教化的急躁和稚嫩，听到那颗跳动的天真野心。

一个心有猛虎的好好学生，在老虎真正上身之前，不应该班门弄斧、人假虎威，把自己搞得不伦不类。

勉强的表演即使有人察觉，恐怕也是不屑多过忌惮。而他将会沦为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林均目光失焦地对着外卖小程序发了几分钟的呆，回过神来，外卖订单仍然停在等待结算的订单明细页面上。

锅铲刮锅的金属碰撞声从厨房里传出来，背景是一阵阵抽油烟机的轰隆。

今天不需要订外卖，林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厨房是他在这套房子里最不常去的地方，校门口有早餐车，中饭在食堂吃，只有晚饭偶尔需要在这里解决。

他通常选择订外卖，或者在便利店买个盒饭加热好带回来，总之从来没有在这里开过火。

林均不喜欢火，只是不喜欢，没有严重到害怕的程度，但也足够让他对有火参与的事情都产生下意识的规避，比如用燃气做饭。

他更习惯用电器，诸如电磁炉电饭锅烤箱之类都可以娴熟操作，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并不比燃气安全多少。

不难看出林至是一个很有烹饪热情的人，即使两人认识到现在只有两个月。这一点和老妈很像，不过老妈只有热情，技能水平差强人意。

林均吃过几次林至做的饭，他暑假在一家快销品牌做兼职收银员，周末生意好的时候经常人手不够，要留到十点打烊才能走，林至的饭量很大，经常能把老妈留给林均的那一份也吃了，于是会补偿性地给林均做一顿宵夜再走。

林至不止是通俗意义上的会做饭，关键在于他总能精准地做出最迎合林均的口味，这让林均深以为奇。因为他和老妈对咸淡的偏好并不是完全契合，如果只是复制老妈的标准并不能达到这个效果。

“哎，”林至突然从厨房门缝里探出头来，对林均说：“你先把米饭端出去吧，这儿快放不下了。”

林均站起身朝厨房走去，他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厚实的米饭香气。

电饭锅的内胆已经拿出来了，放在一个不锈钢架子上，冒着蒸蒸腾腾的热气。

林至正站在燃气炉前，用锅铲往盘子里盛一道虾仁跑蛋。

“刚煮好，你找两块抹布垫着手，别烫着了，”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用唯一空闲的下巴朝左边指了指，“抹布在那边。”

“看到了。”林均从他身后走过，从贴墙挂勾上拿下抹布。

半小时前他带林至进厨房，这里还处于了无长物的状态，现在已经被四处落脚的锅盆碗盘填塞得异常臃肿。和林至的寝室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均心中不爽，把抹布又挂了回去，直接把电饭锅内胆放在架子上端到了餐厅。

很快林至从厨房里端出三菜一汤。三盘菜都是带荤的，紫菜蛋花汤里有几片形状漂亮的西红柿。

两人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两边，林至一边给林均盛饭一边说：“你比开学的时候瘦了，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食堂放的盐重，吃不下太多。”林均接过碗说。

“下巴都尖了，阿姨看见肯定要生气。”林至说，他正往碗里夹菜，忽然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周末你不用回家？”

“她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林均说。

他夹了一条荷兰豆放进嘴里，产生味觉的一瞬间竟然有种久旱逢甘霖的错觉。

他用比平时快了不少的速度咀嚼完毕，尽量让自己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姿态再次伸出筷子。

“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家。”林至说，“我现在不太能听噪音，地铁公交都不行，到时候让董师傅来送我们，他家就住在东区，顺路。”

“你不能听噪音？”林均捕捉到他自己的重点。

“嗯，暂时不能，”林至拨着碗里的饭说，“对强光强声敏感。应该是睡眠不足的附加症状，能睡觉就能好。”

两人沉默半晌，林至突然冷不丁地开口：“刚才上车前书记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病得很严重。”林均把筷子放到碗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

他已经快吃到十分饱了，而且大多没怎么咀嚼就直接吞咽下去，再吃恐怕胃要犯毛病。

林至倒是一反常态地进度很慢，碗里只下去三分之二的米饭，桌上的菜也只在刚开始夹过几筷子。

“舒寄一直不太赞成我住到你这里。” 林至说，他看着林均，轮廓锋利的眼睛里含着洞悉的笑意，“他就是这性格，操心这操心那的，把谁都当小孩子看，你别介意。”

林均笑了笑，“我介意什么。”

吃完饭林均出于礼貌地提出洗碗，被林至拒绝，他懒得表演争抢，便给自己找了个别的差事，把林至的几个行李箱都搬进次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