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泛着青没有大白,又积了云,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烟霭。
他转过弯去的时候,‘不速之客’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而那车就停在他的楼下。
男人背后是昏黄的还没来得熄灭的路灯,昏黄的光将他的身材裁成一道剪影,香烟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一寸寸的燃着,最后化为不甘心的烟雾又一寸寸的散在晨风里。
这人周琢太熟悉不过,熟悉到曾经遥遥一个背影他就能看穿他的心事。
周琢攥了攥手里的塑料袋,早饭那一点轻飘飘的重量仿佛是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猛地一窒。
但是很快他就把那一丝失态妥善的收了起来,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挡住那扇不是很结实可能会泄露秘密的‘心灵之窗’。
全副武装好之后他才继续往前走去。
会与这人见面他早就预见到了,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会这么早。
这次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在他的计划中两人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某个高端的商业宴会上,与所有人一起都带着假善虚伪的面具,虚与委蛇。
这场必然要来的见面应该是体面而疏离的,两个人假装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应该拿出过分的热情与亲昵,然后就此形同陌路。
周琢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似乎是惊到了他,他先是有些茫然的回头一看,刚开始眼神都没有聚焦,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的表情又几经变化,先是愣怔,狂喜,最后变成隐忍的克制。
“阿琢?”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轻而淡,就像是怕打碎眼前的幻觉一样。
“沈先生,好久不见。”周琢不漏怯,仿佛是没有看到他稍显脆弱的表情,走过去对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平静又疏离。
“你什么回国的?”沈易竹的眉头拧了起来,对他此刻的态度感到一丝违和与惶恐,“还回去吗。”
“刚回国不久,谢谢沈先生关心了,至于回不回去,在哪里都一样,这不值得一提。”周琢看着略有些失态的沈易竹,心里猛然生出一种残忍的快意来。
这人仍旧那么好看,眉眼精致,面部线条凛冽又干净,一身西装笔挺,比他出国的时候身上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整个人显得严谨又精致。
周琢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隔着镜片又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嘴角勾出一个笑意来,他说:“不知道沈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沈易竹没吭声,目光沉沉的盯着漫不经心的周琢看了片刻。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整座小区也渐渐的活了起来,沈易竹身后的灯啪的一下灭了,他瘦削的身形顿时被阴影吞了大半,脸上的神色也明明灭灭的看不太清,唯有那双墨色的眼眸看的分明。
周琢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依旧是半垂着眼皮,微抬着头,颇有一些睥睨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他便听见沈易竹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的响起来:“我在看 谁 你不知道吗?嗯?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