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冰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似是瞥到了一个人，手不禁抖了一下。子弹贴着韩冰的头顶飞了过去，擦掉一块头皮。

潘子在喊他，声嘶力竭。韩冰没有理会。

活人该回到活人的世界，死人才该和死人待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出口处方才传来人跳进水中的声音。潘子走了。

那个站在洞穴对面的人忽然动了，向韩冰走来，无数丝线切割过他的身体，像是切割过空气，或者幽灵。他却朝韩冰笑了笑。没有责备，没有嘲讽，而是温和的、关怀的笑。

韩冰现在终于能看清那个人了。他的战友，他的兄长，他的仇人，他亲手按照861团的礼节葬在土中的武宏山。

韩冰不信世上有鬼。也就是说，他看到的确实是幻觉，将死之人才会看到的幻觉。

“我操，居然是你。” 韩冰喃喃骂道，“老子真他妈要死了不成？” 他又不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肯来接我呢。你不怪我了吗？”

他看不清武宏山的表情，只能看见武宏山摇了摇头，指了指韩冰的身后。

韩冰回头望去，只见石壁中离他不远处，隐约可见一个一人多高的绿色人影。

绝处逢生的狂喜占据了韩冰的全部思绪。

韩冰盯着那个缓缓挪过来的密洛陀，鼓励道：“哥们儿，加油，快点啊。你在和时间赛跑。”

白雾已缓缓裹向了韩冰所在的位置。防化服破口处的肌肤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已经起了水泡。但好在防毒面具还撑得住，韩冰暂时不用担心肺会烧坏。

韩冰盯着那个晃晃悠悠的密洛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密洛陀分泌了什么，韩冰按了按四周的岩层，发现岩层变得柔软了，像是一团淤泥，或者，一大坨果冻？韩冰试着挪动身体，但柔软的岩层像泥潭一样无法着力。于是韩冰小心翼翼地把乌兹塞进石果冻里，背到背上。

终于，绿色的手臂握住了韩冰的手臂。缓缓地，韩冰被一股大力拉向岩层之中。在被拉进去的瞬间，韩冰摒住了呼吸，奋力将右手探向岩石里。

在密洛陀松开手爪的瞬间，韩冰的右手如铁钳般牢牢握住了那只爪子，用力一拽。

借着这一拽的力，韩冰终于把自己从“石果冻”中拔了出来，整个人扑进了密洛陀身后的隧道。

韩冰一个前滚翻从密洛陀胯|下钻了过去，回身成跪姿，将乌兹的枪口对准了那个绿色的脑袋。

密洛陀那张丑脸上显出了十分人性化的茫然，爪子缓慢地挥了挥，十分无辜的样子。

韩冰犹豫了一下，没有扣扳机，而是一脚踹在了密洛陀身上。

这只密洛陀可能真的有点傻，被韩冰一脚踹进了那一坨“石果冻”中，下半身陷了进去，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它还是缓慢地挥动着爪子，一脸无辜地瞪着韩冰。

这只密洛陀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韩冰居然被瞪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韩冰一枪托砸在了那张无辜的脸上。

看着那个呆萌的密洛陀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地上，韩冰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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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地图，隧道无异于迷宫。已经转了24小时左右，无法判断准确位置。

上次摄取水分是在10个小时前，脱水症状初步出现。

上次摄取食物是在20个小时前，低血糖导致的情绪烦躁已出现。

根据温度估测，离地面还远。不能昏过去，必须要做点事情。

还好韩冰并不孤单，武宏山一直陪着韩冰向前走，只不过是行走在岩层中。

武宏山还在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能看到死人的只有快死的人。但韩冰不是很介意，反而有点开心。

韩冰干脆对武宏山说起了话来：“报应，这都是报应你知道吗。骗人要遭报应的。”

武宏山站在绿色的岩层里，翻了个白眼。

韩冰咧了咧嘴，继续说道：“汪穆那事，其实就是汪国源安排的。他说那是因为吴三省有秘密，除了解九的阴谋外，还有一些连本部都无从得知的东西。他说‘家’里需要一个能更加接近吴三省的人，以探听这个秘密。”

武宏山眨了眨眼睛。

“汪穆是个小可怜，他的比率高了点，又站错了队，顺理成章被派过来了。” 韩冰叹了口气，“我就这么成了他的枪决官。倒霉到家了。”

武宏山耸了耸肩，一脸嘲讽。

韩冰干笑一声：“好吧，我矫情了，不就是当个刽子手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韩冰又挠了挠头，道：“我只是觉得，族里做性格报告的怕不是个傻子。吴三省，三爷，哪有那么简单就能获得他的信任，何况还有解连环在。唉，也不知道源哥他们是怎么想的。是太傻，还是没那么简单。”

武宏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意味着他也不能确定。

韩冰又探手抹了抹额头的血丝，苦笑一声：“不对，我运气好到爆棚了才对。不是我最后踹了潘子一脚，嵌在石壁里的就该是他了。”

武宏山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韩冰。

“你懂个屁。” 韩冰直起腰板，瞪了回去，骂道，“你个只在乎怎么死，不在乎怎么活的疯子。”

武宏山叉腰瞪着韩冰，表情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又何尝不是个疯子。

韩冰忽然觉得和一个死人斗气很可笑，一下子泄了气，嘟嘟囔囔地骂道：“你大爷的。”

韩冰板着脸，再不去看武宏山，只是闷头赶路。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几个路口，他的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陡坡。